“客人请小心!”引路的伙计走在对方一行人最后,在那推人丫鬟摇晃的时候慌忙伸手扶了一把。
推人不成反被推的丫鬟恼羞成怒,刚一站稳,回头就甩手给了那伙计一个嘴巴,啪的一声,响亮清脆,将近处几个客人吓了一跳。
“作死!谁让你那腌臜爪子碰本姑娘的衣服!”
小伙计看样子只有十二三岁,白白净净的一个少年,顿时右脸上就起了鲜红几条指印。他显然是被打懵了,踉跄了一下扶住楼梯扶手,又惊又怕地看着那丫鬟。
如瑾的眉头淡淡皱了一下。
开门做生意招待八方来客,南来北往什么人都有,京城又是豪门聚集之所,跋扈不讲理之流肯定不少。但这么气焰嚣张的女客还是真少见,这才开张没两天就遇上如此晦气,真真扫兴。
彭进财是跟着如瑾等人一起下楼的,走在最后,眼见着出了岔子赶紧上来招呼,笑着拱了拱手:“几位客人息怒,有话好好说,楼梯狭窄不方便,几位请随我上来安坐喝茶可好?”
“你是什么东西?没见我们姑娘被冲撞了吗,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那推人的丫鬟毫不客气,冷着脸教训起彭进财来,说话时还横了吴竹春一眼,但因方才吃了亏,到底这次没敢动手。
她前头两个主子也都带着帷帽,看不清容貌,只看衣饰都是华贵非常的。其中一个稍微个头高一些的开口说:“琼儿莫吵闹,让人看了笑话去。”
如瑾闻言心中不喜,这人的丫鬟如此张狂欺人,她竟然轻飘飘一句“莫吵闹”就罢了,丝毫不知管束劝导,想必是平日里欺负人欺负惯了,不知是非为何物。
刘雯拽了拽如瑾衣袖:“我们走,这等人看了都觉厌烦。”
如瑾也不想总站在楼梯上和跋扈之徒面对面,而且楼下逛店的客人们已经有好些闻声往这边看了。遂点点头,举步下楼。
那名叫琼儿的丫鬟却双臂一伸,挡在了头前,因为主子的吩咐稍稍压低了声音,但跋扈之色丝毫不曾收敛:“谁让你们走了?冲撞了我家姑娘,连个礼都不陪?”
如瑾道:“你无缘无故打了那孩子都不知道赔礼,我们未曾对你如何,为何要赔礼?”
被打的小伙计捂着脸缩在一边,眼泪汪汪的,也不敢哭,看起来颇为可怜。
吴竹春也说:“迎面相遇本该礼让为先,我们姑娘已经退到一旁让路了,你却还要过来推搡,言语又十分恶劣,反过来倒让我们赔礼。这是哪家的道理?我们姑娘好性儿,不和你一个丫鬟计较,赶紧让开路彼此过去,这件事就算了了。”
琼儿听到“一个丫鬟”登时双眉倒竖,“你是什么贱蹄子也敢说我!快些让你家姑娘给我们姑娘赔礼道歉,你也得好好儿给我磕个头叫声姐姐,这才算完!”
彭进财又要说话,被她瞪眼骂“闭嘴”。
如瑾暗道,这是谁家不懂事的刁奴?大庭广众的也不嫌丢人。
为着不影响店中正常做生意,如瑾也不与之计较,只侧头和她主子说话,“这位小姐,擦身而过的小事而已,我看小姐不似一般人家的千金,何必要在街上纵容婢女?被人看了倒要议论纷纷。不如你上楼看货,我下楼归家,大家就此别过。”
那姑娘却道:“这地方的确不方便说话,那就上楼来吧,咱们找地方仔细说道说道这件事,省的被人围观看热闹。”说着举步上楼,彭进财赶紧让开。
她的丫鬟琼儿冷哼着朝如瑾扬脸:“还不跟上?我们姑娘让你上楼去。”
对方另一个戴帷帽的女子低声劝:“姐姐,要么……算了吧?”
那姑娘说:“算什么算,冲撞了我们还要牙尖嘴利地狡辩,我倒要看看她们能狡辩到什么时候。去,珍儿,把外头的人叫进来!”
另一个丫鬟立刻应声下楼。
这是要干什么?
彭进财上前欲待劝解,如瑾微微抬手让他退下。对方明显不肯讲理,已经打了一个小伙计,可别再打了彭进财才是,他是掌柜,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打了,以后怎么做生意。
刘雯生怒:“你们是谁家的女眷?趁早让开路,否则可别后悔。京城这地方可不是谁来都能撒野的!”
那个丫鬟琼儿有些微的津地口音,行事又这么不管不顾一味嚣张,刘雯就忖度着对方可能是京外哪里的高门,在当地横行惯了,却不知京城藏龙卧虎不能随便得罪人的道理。
琼儿却不肯让路,叉腰挡在楼梯中间,将欲待硬闯的刘雯拦得无路可走。刘雯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自矜身份总不能和人动手,登时气得不轻。
如瑾轻轻拽过她,“既然她们要上楼说道,咱就上去。”
“瑾妹妹……”刘雯不放心,对方已经出去喊人了,万一进来的是家丁护卫之类的,这边岂不是要吃亏?且不说身边只有几个丫鬟跟着,就是把店里伙计都算上也不能保证万全呀。
如瑾笑笑,说一声“无妨”,拉着她重返楼上。
店里是要做生意的,总不能因为几个跋扈浑人耽误了赚钱,与其彼此在楼梯上争执,倒不如去楼上清清静静的说话。
至于吃亏,肯定不会是自己这边。两人虽然是轻车简从出来的,只有车夫、跟车的婆子和随身丫鬟,但自从遇到过刺杀一事,长平王豢养的暗卫从来不会让如瑾单独出行,对方就算叫来再多的护卫打手,也不可能和王府的人一较高下。
于是两边人都上了楼,彭进财引路到了最里头的一个隔间。
对方那个姐姐一进屋就坐到了主位上,伸手指如瑾和刘雯,“把帽子摘了,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敢冲撞于我。”
“你说什么!”刘雯气极。
如瑾笑着拉她坐下:“雯姐姐何必生气。”吩咐吴竹春,“去让人查查这位千金的来头。”吴竹春应声出了隔间门,一眨眼又回来,点头示意已经办了。如瑾就打算坐等,暗卫们做事十分迅捷,相信过不了一会就能知道答案。
于是又朝彭进财道:“你下去招呼吧,她们要喊人进来的话,别让客人们受了冲撞。那个挨打的孩子你好好安慰,带去上药,今天让他歇工吧,再给些吃食银钱。”
彭进财迟疑,显然不放心如瑾和轻易就要动手的人独处,如瑾笑着加重了语气,命他下去了。
对方十分不满如瑾气定神闲地指挥,将茶盏重重在桌面上一磕,丫鬟琼儿就呵斥:“你们是什么人家,报上名来!”
如瑾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衫。
今日出来为了微服逛店,她和刘雯二人都刻意穿得朴素,和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子没有什么区别,想必是对方看衣论人,这才颐指气使。
“你看我们像什么人家?”如瑾笑着问。
她浑不在意的态度,顿时让对方主仆感觉受到了侮辱。
那丫鬟琼儿的手就要指到如瑾鼻子底下来:“谁让你坐着和我们姑娘说话的?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反问!”
吴竹春立在如瑾身边,冷飕飕盯了琼儿一眼:“你最好把手拿开。”
“琼儿,别和她们废话,去催催珍儿带人上来!”
那小姐含怒吩咐,话音未落,外头蹬蹬脚步声响,统共六个人一阵风似的涌进了隔间,将本就不大的地方挤得满满,三个是粗大婆子,两个是小厮模样的,另一个是方才下去的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