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矮小的身高来看,那具尸体应该是一具女尸。
之所以判断的这么含糊,是因为整具尸体几乎呈现出通体焦黑,只能分辨出人形,乍看下来其他特征都无从分辨。
赵法医一脸凝重的站在焦尸附近,看着两个比较年轻的法医认真的在检查着尸体的情况,安长埔和秦若男走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顺便询问一下情况。
“今天早上县局方面派人和县里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一起到这里来视察受灾情况,看看除了财物损失之外昨晚的雷暴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正好接到附近村民的反应,说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可能是被雷劈死了的人,县局的人就先过来看了一下,一看觉得情况不太对,就打电话联系了我们。”赵法医叹了口气,指指地上的尸体,“你们也看到了,这具尸体全身大面积烧伤,而且呈现出了碳化的黑色,这么均匀的大范围烧伤,根本不可能是短时间的雷击造成的,一定有助燃物存在,而且从死者的口腔和呼吸道里没有发现烟灰碳末的沉积物,应该是死后才遭人焚尸的。”
秦若男又壮着胆子打量了尸体几眼,这具尸体已经被烧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五官已经无从辨认,全身上下因为经过高温焚烧而使得尸体表面看上去有些油腻,尸体看上去身材很矮小,四肢都弯曲蜷缩着,好像是处于一种防御姿态。尸体被焚烧的面积很大,但是程度似乎并不算特别深,躯干、四肢尤其是关节附近的皮肤有开裂的迹象,那些不规则的梭形裂口并不深,仿佛是被人用刀子割出来的一样,隐约从裂口中还能透出有别于表面炭黑色的皮下组织。
“赵法医,死者这么瘦小,性别是女性么?这些伤口,还有尸体呈现出来的姿态,是因为生前曾经与人发生过争斗么?”秦若男对这具矮小的焦尸所呈现出来的防御姿态以及身上多处菱形伤口感到不解。
“死者的性别的确是女性,但不是从身材矮小这一点来判断的,”赵法医解释给秦若男和安长埔听,“尸体在经过高温焚烧之后,体重和身高都会响应的减轻和缩短,现在你们看到的身长和死者生前的身高是不相符的。另外,死者呈现出的这种类似于拳击防守一样的姿势也是焚烧造成的,和生前是否处于防御姿态没什么关系,身上的裂口我们已经检查过了,都是比较浅,只存在于皮肤表层的,这个法医学上我们称之为假裂创,同样也是焚烧导致皮肤凝固收缩,所以才会顺着纹理裂开,应该不是人为造成的机械性损伤。”
安长埔在查看过尸体情况之后,也注意到在尸体的主要躯干位置上,几处皮肤的裂口下并不是同样的焦黑,便问赵法医:“这具尸体算得上焚烧程度比较深的么?”
“从烧伤面积来看,焚尸者的本意应该是想要让让尸体充分燃烧的,你们看周围被烧到的树木植被就知道了,但是从最后的结果来看,焚烧的程度确实不算深,我个人认为,很有可能是降雨导致了焚烧没有办法继续进行。”
“那死亡时间和死者的年龄这些……”
“这些现在都没有办法得出结论,你们也看到了,”赵法医爱莫能助的摇摇头,“这个要等到带回去之后,再通过测骨龄和尝试着能不能还原死者的面部那些技术手段来解决了。”
“好,那我们知道了!”安长埔理解的点点头,和秦若男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查看一下情况,毕竟发现最初发现尸体的人就是在那个村子里。
发现尸体的几个村民就住在距离焚尸地点最近的一个村子里,虽然说那已经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村落,实际上的步行距离却也有二十几分钟那么多,因为开车过去就还需要绕路而行,反而更加的浪费时间,安长埔和秦若男决定徒步走过去,他们和田阳打好招呼,把现场这边的事情托付给他,便和一个最初来这里查看灾情的县局民警一起到报案人所在的村子里去看一看。
县局的民警姓陈,年纪比安长埔和秦若男都还要略小几岁,看样子应该是刚刚走出校园,可能是对于出现场这种事还不太习惯,尽管极力的在让自己表现自然淡定,发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震惊程度。
“别一个劲儿在脑子里回忆现场的画面,想点别的。最开始的时候都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以后慢慢适应了就好了。”安长埔体谅的拍了拍小陈的肩,没有和他过多的讨论案发现场那边的事情,一边鼓励他,一边把话题转向其他方面,帮脸色发白的小陈转移注意力。
小陈被人看出来自己内心里的不淡定,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又看看走在一旁的秦若男,由衷的称赞说:“我还是磨练的少,这么大个人了,胆儿还这么小,也怪丢人的,这方面我都不如咱这位师姐,你们俩刚才在现场看了那么半天,师姐都面不改色,真勇敢!真不是一般小姑娘能比得了的!”
秦若男不擅长和陌生人攀谈,被第一次见面的小陈这么夸奖,有点不好意思的对他淡淡一笑,没有搭腔。
倒是安长埔,听了小陈的话,呵呵一笑,说:“那你是不了解她,你这个师姐工作起来冲劲儿十足,比男人一点儿也不差,不过归根结底,内心里头还是和一般小姑娘没什么区别的。”
被安长埔这么当着外人的面剖析了内在性格,秦若男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安长埔笑着没有再多说,小陈则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他们一番,有点明白了似的看着安长埔只笑不说话。
三个人边聊边走,没用多久就来到了几个报案人家住的那个村子,一路上,安长埔和秦若男已经从小陈那里打听出了这个村子的大致情况,知道这里是一处人口较多的村子,全村人口大约有两千余人,居民的住处呈现出狭长的分布形式,村子背后有一道岭,翻过那道岭就是相邻的另外一个村,两个村子之间的岭不算高,平日里两个村之间的人员往来也很频繁,而陈尸的地点,就在那道山岭附近,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那具尸体是附近居民的话,这两个村落就都是可能的搜寻范围。
三个人到了村子里,在小陈的带领下,先找到了一大早发现尸体的那三个村民。
这四个村民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全家老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找上门的时候,他们正聚集在其中一个人的家里,和一大群亲戚、邻居热热闹闹的议论着附近的灾情,以及早上发现附近林子里死了人的事儿呢。
询问之后秦若男和安长埔得知,这四个人中有两个是亲戚关系,另外两个则是他们的邻居,这四个人当中有一户在山岭那边的村子里有亲戚,一大早听说那边的村子遭灾很严重,因为大风和雷暴,当地的电话也无法接通,所以就叫了另外三个人,想一起到隔壁村去看看亲戚家的受灾情况,平日里往来的水泥马路被突涨的河水冲断了,只能抄小路走,没想到抄小路经过树林的时候,发现里头居然有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个假人儿呢!”其中一个村民对安长埔和秦若男说,“老远儿的看着,感觉就像商场卖衣服那种黑色的塑料假人儿差不多,所以也没当回事儿,后来他们说,这荒山野岭的,谁没事儿跑这里来扔个假人儿啊!旁边儿的树都被燎得黑乎乎一片,别是有啥人昨天晚上打雷那会儿在林子里走,结果被雷劈死了。我一想也对,就过去看了看,这一看差点儿吓坐地上!”
也多亏了这四名村民的胆子都不算大,发现真的是有人被烧死在那里之后,四个人谁也没有胆子再靠近过去看个清楚,就急匆匆的跑回家去,连去隔壁村的事情也给抛在了脑后,没有在陈尸现场造成过多的影响。
被询问起所在的村子里有没有失踪的女性人口,四个人也答不出来,只能确定自家和邻居家里没有人失踪,别的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于是安长埔他们三个人又找到了这个村的村长和村高官,在他们的陪伴下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排查起来,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把全村的人口,尤其是女性人口都做了一番统计,最终发现了三名由于风灾和雷暴造成通讯故障而无法取得联络的女性村民,秦若男把这三个人的姓名年纪以及外貌特征都做了记录。
为了保险起见,随后他们三个人又绕过山岭到了岭那边的邻村去排查,最后也排查出了两名暂时无法取得联系的女性村民。
傍晚,拖着一身疲惫和满脚泥污回到公安局,刚一进门,田阳就又给安长埔和秦若男二人到来了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你们回来了,有个‘有意思’的发现,”田阳脸上的表情和“有意思”三个字完全扯不上任何关联,“法医还在对那具女尸进行尸检,现在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这具女尸没有头皮。”
“你说的没有头皮是什么意思?被火烧光了?”安长埔眉头一皱,没有明白田阳的意思。
田阳摇了摇头:“不是,没有毛发被焚烧过的迹象,死者的头上也没有发现头皮组织,赵法医认为在焚烧去,死者的头皮就被人给剥掉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