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往回走。
重新启程的一行人以我为首,小白狐儿在林间不断穿梭,以作护卫,而黄文兴则押着俘虏布拉,与其余三个不情不愿的家伙一同向前,我的余光处瞧见了他们脸上的表情,想来是不愿意再重温噩梦。
不过即使不想,他们也没办法,毕竟都是级别远低于我的科员,在我这儿二司副司长的面前,倒也生不出太多反抗的心思来。
再说了,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如此一想,他们倒也没有了先前的恐惧。
我朝着前方走去,先前林子里不断传来“嘶、嘶”的响声,然而等我们走入其中的时候,却没有瞧见半点儿猛兽或者蛇群的影子。
黄文兴等人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然而走了几百米,顿时也疑惑起来:“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弓之鸟?
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这么一个词眼来,不过这等话语,多少有些蔑视别人的意味,特别是像黄文兴这样的门阀高手,我多少还是得给予必要的尊重,不动声色地说道:“不急,走走再看。”
继续走,足有好几里地,一样没有任何动静,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
我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来。
跟着我走的黄文兴四人瞧见我停住了,诧异地向我望来,问我道:“陈司长,怎么了?”
我平静地说道:“老黄,你不觉得我们回来的这路,有点儿怪么?”
黄文兴摇头说道:“不知道啊,怎么回事?”
我指着周围大片大片遮蔽视野的桫椤蕨林,沉声说道:“我们应该是碰到鬼打墙了,恐怕我们就算是走一天,都未必能够走到事发地点。”
鬼打墙?
所谓鬼打墙,其实就是夜里行走的时候分不清楚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方行走,使得不断地在原地转圈,这种东西是通过法阵或者幻境完成的,作为修行者,大家都并不陌生,只不过,到底是怎么样的布置,竟然能够让我们这样的高手,都身陷其中呢?
黄文兴有些不太相信,而我则不与他多废话,手往怀中一探,接着那饮血寒光剑倏然而出,将旁边一株两人合围的巨大蕨树给一剑削倒。
那巨大的蕨树倒落,发出巨大的响声,而我则并不停歇,一连劈了九棵树。
完毕之后,我长吸一口气,将这些树干给堆在了一起来。
在四人诧异的目光之中,我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开口说道:“行了,我们走吧。”
带着不知所措的四人继续前行,大概走了十五分钟,前方的道路突然一空,我先前砍伐堆积的九棵树干就出现在了眼前。
当瞧见这个,黄文兴和旁人方才相信,问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事实上,在这树堆证明之前,我也是没有太大的把握,总感觉四周怪异得很,而我则有一种迷失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我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为布置的痕迹,而正因为如此,方才是困住了我们的主要原因。
高明,当真高明。
只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我们无形之中,陷入此绝境之中呢?
站在这一堆散发着浓重木浆味道的树木之前,我陷入了沉思,而黄文兴等人则是一阵焦急,到处查看,似乎想要找到些什么线索。
不过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返回我的跟前来,一脸焦急地说着什么,我充耳未闻。
我感觉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对了,是小白狐儿!
小白狐儿在林中穿梭着,按理说有着羽麒麟的联系,一两里的范围内,我们之间的沟通应该是畅通无阻的,但是为什么我此刻,却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呢?
难道说,她走的,跟我们并不是一条路?
想到这儿,我二话不说,腾身跳上了一棵蕨树的顶端上去,朝着天空大声招呼道:“鹰来!”
我这是在招呼刚刚被我降服的黑色巨鹰。
原本想给这巨鹰一点儿修养精力的时间,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爱护羽毛了,就等着它带我离开此处,登高而望了。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头顶上的天空,什么都没有。
不但没有黑色巨鹰,就连之前偶尔在头顶上盘旋的巨型蜻蜓都不再见到。
事情变得如此古怪,我反而静下来心来。
我知道这是对手在出招了。
我们这般大张旗鼓地进入其中,作为此处的地头蛇,那些藏在暗处的对手倘若说并不知晓,我觉得这绝对是痴心妄想,只不过让我没有想到是,他们并没有跟我来硬的,而是玩起了花样来。
这花样,有一种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想法。
我越急,就越会中了人家的计。
静心,静心,平静下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呢?
是磁场么?
又或者是幻术,或者幻境之类的东西?
不可能啊,我的意志这般坚定,这幻境怎么可能如此逼真,还能够将我都给迷惑了去?
我思绪万千,突然一下,感觉心头有些烦躁起来,当下也是按捺住这样的情绪,直接在这树冠之上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利用神池大六壬,根据周遭条件,开始推算起来。
我快速推算,心机飞速,而就在此时,黄文兴却在下方冲着我这里高声喊道:“陈司长,陈司长……”
我一开始并不理会,然而他这声音却像魔咒一样,根本不停歇,让我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只有朝下吩咐一声道:“别叫我,我在破阵。”
原本我以为这一句话就能够将其打发,没想到我身下的树木微动,他居然三两下,跃上了枝头来。
黄文兴如此的不懂进退,着实让我有些厌烦,站直起身来,冲他瞪眼道:“能让我安生一下么?”
被我这一呵斥,黄文兴低下头去,委屈地说道:“哦,好,你忙!”
我不再理会,还待继续推算,却不曾想一道劲风朝着我的身下吹来,脑中灵光一现,不惊反喜:“对了,就是这样的!”
我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到了地面上来,旁边三人皆露出惊讶和防备的目光,而这个时候,我冷然一笑道:“想要迷惑我,这简直就是太小看我了。”
一言方罢,我一剑拔出,而当我收回来的时候,那三人却早已分作六截,拦腰而断。
古时候的酷刑里面,有一种叫做腰斩,就是横腰而断,那人却还是活着的,看着自己分成两截,腹中的肠子、内脏和鲜血流出,痛苦而亡,而此刻他们三人便是如此,跌落在地上的三人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有人还伸出双手,朝着我发出了最为歹毒的叫骂声来。
这三人是特勤二组的同志,却被我一剑斩杀,然而我却没有一点儿愧疚感。
我丝毫不理会地上惨叫的残躯,而是抬头看向了黄文兴。
他却也是没有丝毫意外,而是全神戒备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方才打破沉默,对我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而是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朝着前方出了一剑。
他藏身的那棵树蕨轰然倒塌,而黄文兴则跌落下来。
我没有丝毫停顿,长剑一转,行云流水地朝上挑起,与黄文兴在半空中快速拼了几记,接着猛然回手一剑,将此人斜斜地斩成了两截。
将黄文兴也给杀了之后,我终于对自己此刻的境况,有了最直观的了解。
黄文兴是何人?
此人是荆门黄家最杰出的门客之一,他的修为高深非凡,即便是与我茅山长老里面名列末尾的那几位师叔相比,也并不逊色,这些年特勤二组南征北战,他居功至伟。
甚至可以这么讲,特勤二组的灵魂,不在黄养神,而在黄文兴。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我几剑斩杀?
我什么时候有这般厉害了?
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那就说明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而想要摆脱这样的境况,就只有一种方法。
意志!
李道子教过我,一个人的意志如果足够坚定,就能够勘破这世间的一切假象。
集中、集中、再集中!
我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感受着周遭炁场的变化,感受着运动的物质,以及一切的一切。
一剑,斩出人生!
哗!
随着剑光挥舞,仿佛玻璃被打碎了一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坐直起了身子来,却瞧见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那个脸上抹着白色树浆的黑小子布拉。
他瞧见我陡然醒过来,也诧异万分,下意识地朝后面退去,双手还在不断地挥舞着,口中念个不停。
我的身边,小白狐儿躺倒在地,昏迷不醒。
瞧见这般的情况,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没想到我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这样的一个小子给催眠了。
耻辱啊,这实在是我陈志程的耻辱!
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