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鱼别的不说,就光张开的嘴巴,便有一台小汽车那般庞大,此刻甩着尾巴汹涌而来,着实让人有些惊悸,我持剑后退,却见王木匠惊声尖叫道:“我的天啊,这玩意可不就是骨灵一身的赤鱬么,怎么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那头巨鱼悍然撞来,猛然撞击到了八卦异兽旗封堵而成的法阵之上,身处其中的我只感觉空间为之一震,一种难以言叙的恶心感瞬间充斥全身,但见在王木匠的操纵下,八种异兽之中最擅长防守的巨鳌将自己坚硬的背壳给直竖起来,然后正面挡住了这赤鱬巨鱼的正面撞击。这挡是挡住了,但是巨鳌嗷呜一声,却是晃荡一下,显得十分痛苦。
我瞧见平日里更多都是玩世不恭的王木匠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他矮小的身子浮于表面,双手不断地在空中拨动着,仿佛在排兵布阵,而随着八种异兽走马灯一般的旋转,整个法阵则终于被夯实许多。
然而这却仅仅只是开始,闵教之所以能够将此处设为巢穴,却并非不是没有理由的,此处靠近码头水域,能够吸收过往的人气以及离水精华,所有的气息凝聚于法阵之上,偌大的排场也不仅仅只是摆开来看的,但见那两个身材曼妙的黑袍女子不断地跳上了半空,将原本当做装饰用的那硕大鱼头给直接扯将下来,然后朝着地上猛然掼去。
这鱼头下地,便仿佛龙游大海,瞬间就自动修补完成,化作了一条又一条沧澜巨鱼,将整个空间填满。
这些畜生根本就是不畏死亡的存在方式,在两人的指挥下,不断地朝着此间撞来,那鱼骨坚硬如铁,凶猛的模样让人心中畏惧,不光是我,便是闵教的其他成员,很多人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一副场面,有人畏惧,有人惊恐,也有人宛如朝圣一般地看着这诡异而恢弘的场面,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热烈笑容来,气氛一时变得无比诡异。
我钉住四角之时,徐淡定并没有被我纳入法阵之中,倘若是往日,这八卦异兽阵我操纵得并不是很纯熟之时,进出多少也还有些难度,然而此刻由王木匠掌舵,却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于是他依旧跟闵公子缠斗好几个回合,拼力而为,一直到了力竭之时,方才回返阵中,二话不说,直接盘腿而坐,快速地回气。
快速的撞击依旧还在持续,当那凶猛的恶鱼陡然增加到了十二头的时候,原本淡定的王木匠终于顶不住了,但见他双手挥舞得飞起,便宛如音乐会上面的指挥家,有一种抽风的颤抖,它朝着我喊道:“快想想办法吧,难道你真的想被这堆鱼吞进肚子里,化成鱼粪一堆?”
王木匠这边发问,我心中也了然,在这样的法阵制约下,这老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然骄傲如它,也不会说出这等丧气的话儿来的。
坚守无力,那就只有迎头而上了,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而是将一直憋在心中的怒火陡然引发出来。
气走丹田,火星掉落汽油桶,滔天火焰,陡然而起。
【深渊三法,魔威】!
此法随着道心种魔大法修为的进步而增强,陡然施展出来,整个空间之中的空气都陡然一沉,这种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气息沾染了深渊魔王阿普陀的味道,那个在佛经之中能够让未成佛之前的释迦牟尼吃亏的家伙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威名并非凡物所能比拟,此刻一出来,十二条巨鱼皆是一震迟滞,尽管依旧还是循着那两个黑袍人的指令而动,却并没有那般的听话了,尾巴一摆,浑身都透着一股战栗。
这是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它来源于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震慑,是一种来自灵魂本源之处的压制。
魔威一出,离水凶鱼阵中宛如水域一般的浓郁气息陡然一空,我知道时不待我,机会稍纵即逝,便不再黏糊,眼神一瞪,那王木匠立刻放开了门户,我箭步而出,手中长剑携着千钧之威,朝着一条飞跃而起的巨鱼冲去,这所谓剑法,再漂亮,最终的目的无外乎杀生,当下一招化繁为简的“晚云收”,这清池宫十三剑招的收手势被我用到了极致,原本是舞剑收尾的礼仪,却化作了一道疾电,从巨鱼的腹中一闪而过。
所谓晚云收,便是取晚霞落入大海或者群山,璀璨的霞光在一瞬间收敛,大地陷入黑暗的那种意境。
这一招充满了一种诗意的、收放自如的感觉,在魔威凛然的配合下,强烈的冲突感充斥全场,周遭之人竟然无一人能够反应过来,当我将这“晚云”真正收敛之时,天空中那头跳跃的赤鱬巨鱼顿时如遭雷轰,从中间化作了两半,接着那身子开始发光,化作流沙落下,哗啦啦,没有血,而是一种近乎于凝练腥气的洗礼,最后那用作媒介的巨大鱼头砸落在地,恢复了原先模样来。
鱼头还是鱼头,只不过再没有那么大了,而且在落地的几秒钟之后,那鱼骨开始溃散,一开始还坚硬如岩石,而后则开始如流沙滑落,不多时,竟然化作了虚无之中。
一剑奏效,众人皆惊,他们没想到我竟然能够在这般绝境之中,还能够将他们最为得意的凶鱼给斩杀,这种斩杀是连着媒介一同的泯灭,是没有办法在复原的那种伤害,然而就在这些家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下一刻,我的长剑又扬了起来,身形换了一个位置,朝着一头已然畏缩朝后的赤鱬巨鱼开始切去。
这一回的剑招,名曰“旭日升”。
它是清池宫十三剑招的起手式,所谓起手式,即是演示整套剑法之时所用的见礼,而这清池宫十三剑招乃茅山掌门弟子之学,是茅山掌门近千年来在清池主峰之上迎着朝阳起落而舞的剑势,千年而来,只雕琢除了十三招,哪里可能仅仅只是礼仪,这一剑冲天而起,却是在半空之中就将那头凶鱼给刺中,劲气逼发,顿时就溃散而亡。
直到这时,周遭之人方才反应过来,那黑蚁纵身一跃,冲到了我的跟前,那判官笔宛如狩猎的毒蛇,招招直击我的要穴,而那闵公子也发了狠,当下也是飞跃而来,手中鱼骨剑陡然增长数寸,想要将我这扰乱法阵的家伙给斩杀。
然而我哪里能够如得他们的愿,晓得此刻与这两人纠缠,自然是没完没了,两方交战都没有结果,于是便根本不与其交锋,而是脚步一错,人便奔到了人群之中,朝着那些手持枪械的家伙大剑斩去。
聚集在这偌大厅堂之中的,分为四类人,其一便是为首的黑蚁和闵公子,这两人武力和修为最为卓著,也正是两人一直与我们交手,第二类人则是主持离水凶鱼阵的黑袍人,这两人估计是黑蚁、闵公子之下有数的高手,第三类人则是一般的修行者,结着鱼鳞阵,紧紧收缩,最为难缠,而第四类,则是最好下手的那些个枪手。
这些家伙除了最具威胁的火器之外,并没有什么防身的兵器,而且人多且挤,根本没有办法发挥手枪的巨大优势。
而他们则是我最想除掉的家伙,毕竟被这么多的枪给指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任谁都会不自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既有罪,那便死。
从南疆战场走来的我完全没有师叔祖那般悲悯天人的胸怀,我秉持的是另外一种人生态度,那就是除恶务尽,一旦给予对方任何还手之力,那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身陷几十人的重围之中,而我倘若要再心怀良善和不忍,那就实在是幼稚了,当下也是大剑纷飞,鲜血横流,无数的惨嚎和断肢将我整个人都给渲染成了一个索命的恶魔。
那些曾经肆意践踏别人尊严和性命的恶棍在此时此刻,却宛若手无寸铁的小娃娃一般,在最初的反抗之后,鬼哭狼嚎,完全奔溃了,有的甚至扣动扳机,朝着自己的同伴开火。
他的本意是想射杀我,然而却根本捕捉不到我宛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的身影。
我在人群之中逞凶,大杀特杀,而一直盘坐在阵中闭目回气的徐淡定也猛然睁开了眼睛来,寒声说道:“好一个离水凶鱼阵,竟然能够融合江河湖海的力量,不过真的以为这天底下,就没有好水之人呢?”
他站了起来,也冲出了阵外,然后一剑,斩落在了被我震慑得颤抖的赤鱬身上,这一剑下去,简简单单,偌大凶鱼跌落地上,消失无踪。
化繁为简,不过一剑。
一击得手的徐淡定并不去理会那些凶鱼,而是向着那两个主持法阵的黑袍人冲了过去。
师兄弟,两人准备搅动风云了,而就在这时,先前逃入此中的络腮胡华叔突然从角落钻出来,朝着闵公子大声喊道:“公子爷,外面的大部队发现密道了,他们马上就要进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一阵巨震,接着远处的甬道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来。
援兵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