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儿……”
“那些人都不愿意娶我,我高兴着呢,起先的确是这样的,他们不想娶,我还不想嫁了,可是……可是……我就那般差吗?那个混蛋竟然宁愿跟人私奔也不肯娶我!”全蛮儿委屈地控诉道,“而你们……你们就怕我真的嫁不出去一样,给我一次又一次地加嫁妆……就像是在告诉别人,娶了我,下半辈子就可以不愁吃穿一辈子荣华富贵了,我有这般糟糕吗?!”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我很难过很难过!”全蛮儿继续道,“可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明白我,你们都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他……可是所有人,整个泷州的人都在笑话我,说我活该,就只有他没有!他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家,他说姑娘家哭红了眼睛便不好看了……我以前很讨厌他的,不,我恨死他了,可那一日,我摔在泥潭里面,是他将那些看好戏的人赶走,是他将我拉起来,是他让我骂,让我打,让我踢,我甚至还咬了他,说要杀了他……可他都是笑着的,不是笑话我的那种笑……那笑容……笑的我突然间觉得心都是舒服……后来,我总能遇见他,他没安慰我,不过也没嘲笑我,虽然说着那些气我的话,可眼里没有嘲笑,也没有你们……你们眼中的那种带着谴责的担心……”
“我们从来……”
“连若是我不是那般任性闹得别人都怕了我,我的婚事便不会这般不顺了这些想法都没有吗?”全蛮儿泪眼婆娑,“我知道你们也愧疚,也担心,可你们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大哥,我宁愿你们骂我打我不认我都好过这样子!”
“蛮儿……”
“后来,我发现我很喜欢见到他,甚至刻意出门去见他……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我很开心,只要跟见到他,听着他说话,我就会开心……”全蛮儿继续道,“这个孩子……”她低头抚了抚腹中的孩子……“他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人……这是一次意外……那天我任性拉着他出城去游玩……下了雨,我们被困在了郊外……我们喝了酒……他说过会对我负责的,可我不让!我全蛮儿哪里要他负责?他负责算是什么意思?我逼他吗?就跟你们逼那些人娶我一样,我才不要了!我跟他说你要是敢来全家提亲我就死在他面前……他说我任性,说我不可理喻,我说我就是不可理喻,全泷州的人都知道我不可理喻,我说总之他要是敢告诉别人,我一定会死给他看,他气的脸都青了,可还是没把我丢下,安安全全地送了我回来……”
全英杰的脸也青了,这样的事情经过不必文子骞勾引他妹妹要好上多少,酒后乱性?他文子骞是什么人?哪里这般容易便醉的酒后乱性了?还有,孤男寡女的他也敢游玩?还喝酒?!这简直比他存心勾引更加的龌蹉!
☆、580
蛮儿涉世未深,可他文子骞难道什么也不懂吗?他从一开始便不应该放纵蛮儿陷进去!
文子骞真该死!
可不管如何愤怒,全英杰如今也必须尽全力地确保文子骞安全,否则他的妹妹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我就是要他活着,就只要他活着!”全蛮儿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也不管,她原本便是这般任性自私的人,所有人都知道的!
全英杰看着情绪开始激动的妹妹,深吸了一口气,“你安心养身子吧,其他的事情有大哥在。”
全蛮儿闭上了眼睛,不想让眼泪继续落下来,她不是不知道她做错了事情,不是不知道她让家人担心了,不是不知道她给全家蒙羞,可是——
对不起。
对不起……
……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最近长生大长公主的心情不太好,中秋宫宴上更是黑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了她银子似得,不过也没造成太大的恐慌,因为大家基本上都猜到了她老人家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不就是因为她那驸马爷在外边乐不思蜀吗?
据说已经离开绵州了,但却没有赶回京城跟她老人家团聚,连中秋这般的团圆佳节也都没有回来,说是难得出去一趟,要带着儿子四处见识见识,游玩去了,虽说这萧驸马爷如此作为有些让人意外,不过想起了前段时间他被迫放弃西州军主将的官职,回来京城待在长公主府里面带孩子,后来又跟长生大长公主闹了些矛盾,如今人家认祖归宗,有萧氏一族做后盾了,自然便不需要事事听她大长公主殿下了,便是不跟她翻脸,也无需顾忌太多了,顾及这次在外边乐不思蜀便是在表达他的不满。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乐呵着看戏的,还是有些人清醒的,尤其是知道这对夫妻之间感情有多深的人,或者对长生大长公主始终不敢低估的人。
萧驸马回绵州认祖归宗原本便意义深远,虽说也闹出了丑闻,可最终不都是平息了?还是三江总督萧瑞出面平息的,至少这对兄弟重拾了兄弟情义,也便是说,如今不但萧氏一族将会成为长生大长公主手中的棋子,也加强了对三江总督的掌控!
萧驸马走这一趟,目的可以说是达到了。
而如今,他没回京而是去游玩了,而且现在行踪还不明,便是他要向长生大长公主表示不满,也总不该带着年幼的儿子四处奔波吧?
再说了,这对夫妻若是真的要闹,如何会闹得这般没有脸面?
皇帝也不信,只是以他目前的能力无法推断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不过却还是可以恳请他们不是在密谋造反。
只要不威胁到他,他也便当做不知便是了。
皇帝的生活很规律,上课下课,偶尔会被请到内阁听政,当然了,也只是听而已,每一个早朝也都按时上,自然,也还是听着,但从他登基以来,从未在朝堂之上消失过,长生大长公主便是掌控大权,但是并未用手段减轻皇帝的存在感。
皇帝之所以没有执政,不过是因为他年幼,而在对皇帝的教养上边,即便是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御史也是无话可说。
长生大长公主给皇帝请了最好的老师,找了最好的伴读,也是尽可能地让他露脸,知晓所有朝中大事。
作为一个摄政的掌权者,能够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难得。
或许很多人都没有发现,建元帝的朝堂开始渐渐地步入平稳,长生大长公主摄政监国已度过了最动荡的时期。
钱太后却看得很清楚,眼下,大周的朝堂已经进入了稳定期,这对她儿子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但对长生大长公主来说,也是好事,而对她儿子的将来,却未必是好事,可矛盾便是若如今无法稳定,她儿子的皇位也不稳定。
只能如此。
“太后娘娘,夜深了,请早些就寝。”宫女恭敬地劝说道。
钱太后站在寝室门口的廊下,而在她的前方是隐蔽在黑夜之中的殿宇,一层一层的,仿佛在她的前方设下了无数的藩篱,而在这一层层的藩篱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
“娘娘……”
钱太后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在入夜之中站在这里,看着前方那黑压压一片的殿宇,看着那无限延伸的黑暗,而心里,一片空洞,就好像是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她夜里时常的辗转反侧,只是那时候她尚有渴望,尚有期待,而如今,她又是在做什么?她还能等待什么人?
她还有儿子,只是,她的儿子如今需要的不过是她的牺牲与隐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她儿子的长成,未来的日子里,他更不需要她。
甚至于母子之间的亲近……也都是在消失。
她的儿子是帝王,过多的温情只会让他懈怠,让他无法承受的住这大周江山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他必须学会孤独,学会一个人走下去!
当然,她不否认,还有因为迁怒。
因为他也是那个人的儿子!
“娘娘……”
“派人去看看陛下休息了没有。”钱太后终于开了口,却并不是要去休息的话,而是这句几乎每天都会说的话。
太后娘娘很关系陛下,不过很奇怪的是每一次陛下来请安,她都是冷冷淡淡的,而且,是越来越冷淡,陛下方才登基的时候她还会跟陛下说说笑,即便是去年除夕宫宴守岁,太后娘娘也是很和蔼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变了这般多。
陛下似乎也感觉到了,所以每一次请了安之后,便走了,没有留下来太长时间。
可太后明明很关系陛下,每一日都会问陛下的情况,几乎每晚都会派人去看看陛下休息了没有,但是这些,从不让陛下知道。
宫里面的人都说,太后娘娘是怕了长生大长公主,就跟惠太妃害怕自己太过亲近二皇子而惹怒了长生大长公主,会害了二皇子一般。
“是。”
太后娘娘真可怜。
钱太后可怜吗?
是可怜,不过,漫漫人生长路,谁不可怜?
长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从未干涉过,她不会阻止钱太后亲自皇帝甚至以母子的关系来影响皇帝,自然也不会干涉她如今的做法,既然她选择了这样的路,便由着她,天下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她之所以这般做,亦是出于爱,至于其他的,她无能为力,先帝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再者,嫁给一个帝王,早便该知道自己的结局,比起元襄皇后,钱太后已然算是得了善终。
不过别人怎么对儿子是别人的事,她可下不了这个狠心对待自己的,当然了,也受不了自家儿子对自己客气疏远的。
这些日子她的确心情不好,虽说知道内情,不过丈夫儿子不在身边,她还要每天笑着?简直是笑话!当初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无需卖笑脸了,如今更是不需要。
每天看着一张黑脸心里不舒服?
那便不舒服吧!
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回家种地带孩子去!
“这不孝子不会是在外边玩疯了吧?”
太极殿的偏殿中依旧是灯火辉煌,长生大长公主自驸马儿子离开京城之后便也没回那大长公主府了,而每一日她住在宫里,入夜之后的灯火是不过子时便不可能熄灭的,若论勤政,她不会比先帝乃至前头的所有皇帝差,不过可惜,她是公主,便是摄政了也都只是暂时,再大的功绩也都抵消不了她弄权的污名。
自然,此时此刻长生大长公主殿下脑子里不可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处理完所有的政务之后,她脑子里便只有丈夫儿子,眼下,正为那明明说每天给她写信实际上也不过是持续了大半个月,之后便没有,还说不想让她看信累着,分明便是懒了的不孝子生气呢。
“这也不写封信来保平安!”
身边的宫人似乎也摸清楚了这主儿的性情,只要是安安分分地做事,长生大长公主也还是厚待宫人的,至少没有传说中那般可怕,不过眼下这话,也没人敢回她,谁不知道大长公主殿下嘴里说着不孝子,实际上是疼儿子疼到了骨子里的?
“估计是耽搁了。”凌光倒是不怕,她担心的是泷州的情况还有驸马与少爷的安危,当然,最担心的还是眼前的主子,“有驸马爷在,公主放心便可。”
“怎么放心?”长生哼了一声,“绵州那事还没得够教训?”
凌光没答这话。
“我看他是不敢回来见我才是。”长生继续抱怨道,“我也没说他什么更没打算把他怎么着,他犯得着躲那般远吗?”
“要不奴婢派人去找找?”
“算了吧,免得说本宫连一点自由都不给他,生怕他跑了要把他关起来。”大长公主挥挥衣袖,“不过口讯也还是要送个过去,本宫可听说了这些年泷州那边不知道怎么起了买卖海外女奴的风气,听说那些女奴个个都会勾人,你派个人将本宫的话送过去,告诉我们的萧驸马爷可不要被勾了去,敢给本宫戴绿帽子,本宫便阉了他!”
宫人们将头压的低低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凌光笑着应道:“是,奴婢一定会命人将公主的话送到。”
“困了,就寝吧。”
宫人纷纷行动起来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长生大长公主躺在了宽阔的有些过分的大床上头,柔和的角灯为寝室驱散这噬人的黑暗,垂幔随着穿透窗棂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晃着,偌大的寝殿内,便剩下了两个人了,凌光一如既往地在床边打地铺守夜。
安神香在香炉里面缓缓燃烧着。
“凌光。”长生看着绣着飞凤的帐顶,低声开口。
凌光靠着床头,“奴婢在。”
长生沉默了良久,方才继续缓缓开口,“你说若是他将来知道了所有实情,可会恼我?甚至……恨我?”
“驸马会更清楚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凌光低声回道,“亦会知道公主到底为他承担了什么。”
“呵。”长生笑了出声,“你啊,终究是没动过情。”
凌光也笑道:“奴婢不需要动情。”
“虽说有些遗憾。”长生继续道,“不过也没什么,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什么都能拥有的,遇上了,是运气,虽说可以靠自己去争取,但若是没这份心的话,又何必为难自己去从大流?”
“公主说的是。”
“所以说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长生继续笑道,“老天爷还是挺给我面子的,没等我想要便给我送来了,要不然以我这般懒得性子,或许最后也是真的懒得去努力了。”当年若不是萧惟自己送上门来,她或许就真的随便找一个,而那时候,也不过是因为为势所逼罢了,什么爱情,什么幸福,都不过是名词罢了,“所以,我才更感激他。”
“公主,驸马会明白的。”
长生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闭上了眼睛,睡了。
他会明白的,即便他不明白,她也会尽一切的能力让他明白,即便为此会耗费她未来的所有时间,只要她还在,他们都还在。
萧惟,今晚上你梦中可会有我?
……
全家一直往死里瞒的秘密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泷州城了,全家那位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竟然未婚先孕了,而且怀的还是文家大爷的种!
文家大爷是谁?
就是几年前的文老大,如今的水师副总兵文大人文子骞,还是朝廷极为看重的名门望族,虽然跟前朝有些联系,但眼下的大周朝廷可是极为看重他的家族,这名门望族绝对担的起!
这两个大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便凑到一起了?
文大爷见色起意?
还是全大小姐有意勾引?
不过未婚先孕这事传出来怎么说都是女方的错,再大的不得已失身失去节的都是女子,要付最大责任承担所有后果的也都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