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寺沉默的摇了摇头,明治维新仿佛就在昨日,打败清国水师的狂喜,联军出兵清国京城时的荣耀,华夏东北几乎就要被日本抓在手中,这一切,都是从何时开始改变?为什么日本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被人宰割的该是支那,不该是日本!
一阵剧烈的咳嗽,西园寺捂着胸口倒了下去,牧野惊呼一声,“阁下?!”
第二天,西园寺没有出席会议。
在第三天的会议中,华夏和美国提出的大部分条件都被通过,牧野就算想“撒泼打滚”都没有机会。
消息传回,反应最激烈的不是华夏,也不是日本,而是朝鲜。
在华夏紧锣密鼓筹备阅兵,日本被苛刻的条件砸懵,不明白为何身为战胜国,却“享受”到了战败国的待遇,朝鲜救国军已经开始行动,大量的传单在民间散发,总督府下令封锁,抓捕相关人员,却来不及了。
不只是普通朝鲜人,连之前投靠日本人的朝奸都开始摇摆不定。
朝鲜不是没尝试过向西方人求助,却没有一次能成功。这一次,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救国军的李东道等人趁机宣扬“华夏人是朝鲜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几次三番躲开背后子弹的金正先瞬间失去了“立场”。
金正先和支持他的人,宣称华夏会在日本被赶走后占领朝鲜,可事实证明,华夏却是在帮助朝鲜“独立”。
二月十三日,朝鲜爆发了规模浩大起义活动,起义者者高喊着“为国王复仇”,“朝鲜独立”,“侵略者滚出朝鲜”的口号,冲向了汉城的朝鲜总督府。
日军第二十师团和第十九师团奉命镇压起义,但这次不同以往,起义者中有为数不少的朝鲜救国军成员,在枪声响起后,更多的救国军成员从四面八方涌出。
汉城乱成一团时,日本控制下的朝鲜各地相继出现规模不同的起义,男人,女人,甚至是一部分之前投靠日本的朝奸,都出现在了起义的队伍中。
局势开始失控,当驻扎在新义州的北六省第三师荷枪实弹出现时,朝鲜人发出了阵阵欢呼:“华夏万岁!”
第三师师长赵越坐在装甲车里,挥手敲了一下开车的兵哥,“行了,有什么好感动的,这就是一帮两面三刀的,看着吧,等日本矬子滚了,这群肯定翻脸。”
“师座,那咱们还帮他们?”
“帮,为什么不帮?”赵越冷冷一笑,“帮人也有说道,受了咱们的恩惠,总要给点表示不是?”
“师座英明!”
“得了,少拍马屁。”
“是!”
兵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脚下一踩油门,装甲车立时加快了速度。
关北
欧洲和朝鲜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楼少帅和京城的电报一直没有断过,李谨言却时刻关注西伯利亚方面的情况。
不久前,白军攻入莫斯科,苏军溃败。经过整顿却依旧散乱的军纪,使白军错失了剿灭残敌的机会。苏俄的援军很快抵达,联合之前退出莫斯科的军队,一同向白军发起进攻。
援军的指挥官是布琼尼,骑兵出身,一脸浓密的大胡子,骁勇善战。为鼓舞士气,托洛茨基也亲临前线,反攻迅速有力,白军溃败的速度超乎想象。
高尔察克接到战报,立刻询问派往喀山的队伍是否回来了,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继续派人显然是来不及了。他只能祈祷派去运送黄金的队伍只是暂时失去联系,黄金还在自己人的手上。
不过,连高尔察克自己也觉得希望不大。
白军从莫斯科一路逃跑,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一直被赶向乌法。白军之前占领的下诺夫哥罗德,切博客萨雷等地全部全部丢失,到了喀山,布琼尼的骑兵队伍遇上一支经过血战的苏军队伍,询问过后,才知道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是基洛夫身边最忠诚的朋友喀山。
“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城内只有我们还在战斗,师长说,敌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向东撤退,这才成功从城内突围。”
“我们遇上了匪军的,人数是我们的一倍,师长下令进攻,我们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很多战友都死了,但我们战胜了敌人!”
听过战士的报告,再看向伤势严重,昏迷中的喀山,布琼尼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即便这支队伍撤退的方向十分奇怪,可被他们打死的敌人却摆在眼前。
布琼尼的队伍继续向东追击,喀山和他率领的师,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返回莫斯科。
在车上,喀山从昏迷中短暂醒来,之前向布琼尼报告的上尉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放心,一切顺利。”
喀山困难的眨了一下眼,再次昏了过去。
看着昏迷过去的喀山,苏军上尉站直身体,望向火车窗外掠过的风景,目光坚毅。
他和喀山一样,都是打入布尔什维克内部的情报人员,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不是没有机会脱身,在战场上“失踪”,但他和喀山都没有这样做。
那批黄金的存在不会是永远的秘密,白军,干涉军,哥萨克,各方都会紧追不放。不能让人知道黄金流进了华夏,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苏俄背上这个黑锅。
白军从喀山国库中运送黄金,恰好有一支苏军出现,还和对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白军全部死亡,黄金不翼而飞,战斗后的苏军却“安全”撤回了莫斯科。
怀疑的目光会落在谁的身上,不言而明。
他和喀山很可能会受到严厉质问,甚至会被送进契卡,他们在下决心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准备。
“回去送死。”
他们死了,自然会有人把消息传出去,“杀人灭口”,会让布尔什维克彻底背上这个黑锅,再也甩不掉。
火车在前行,苏军上尉闭上双眼,或许到死,都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一个华夏人。
但是,他死得其所。
与此同时,另一辆装在有黄金的列车已经穿过白军控制区,进入中西伯利亚,抵达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杜豫章和第二师戒严了整个车站,许二姐从车上下来,看到了袖着双手,立于站台前的哑叔,叫了一声:“师父。”
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和颤抖。
离国两年,她终于回来了。
“师父,徒儿回来了!”
哑叔难得笑了,在他身后,孟二虎穿着一身短打,咧开大嘴:“二姐,一段日子没见,漂亮得咱都不敢认了。咱们那群人,可是日夜都想着你做的包子!”
“孟二虎,我看你是皮痒痒了!”许二姐咔吧两声握了握拳头,“姑奶奶给你松松骨?”
孟二虎一缩脖子,不敢再出声,朝许二姐身后看了两眼,浓眉一皱,“二姐,就你自己?”
许二姐神色一黯,转向哑叔,“师父,他们……”
话没说完,已被哑叔抬手止住。喀山的决定,他早就猜到,刘老五时常和他念叨,鼎顺茶楼的跑堂伙计,这两年雇的不是少点机灵劲,就是做事毛躁,还是老人用得顺手。哑叔知道刘老五想说什么,可他没办法给出答案。
“师父,要不我再去莫斯科一趟?”许二姐咬了咬嘴唇,“再想想办法。”
哑叔摇头,从口袋里取出早就写好的纸条交给许二姐,看到上面的字,许二姐攥紧了拳头,掌心被指甲刺破,都毫无所觉。
列车再次启动时,哑叔和孟二虎等人都上了火车,几天后,一行人抵达满洲里,楼少帅早两天抵达,戍边军严阵以待。
五百吨的黄金,一克不少的从俄国运进华夏,每只装黄金的箱子都被木条密封,除了杜豫章和哑叔等人,就算是押运的兵哥们也不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只觉得看似不大的箱子,却都沉得要命。
在满洲里,黄金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装上卡车,运往关北,另一部分继续沿铁路运往京城。
京城的楼大总统推迟了前往巴黎的日期,白宝琦干脆住进总统府,整天守在电报机旁,就等着电报机中传来好消息。至于华夏国家银行的工作,早就被白总办丢到一边,碰巧在京的任午初被抓了壮丁。
二月二十五日,四百五十吨黄金运送进京,余下的五十吨,全部进了北六省官银号的地下仓库。
这五十吨黄金过了楼大总统和楼少帅的明路,其中一部分将用来作为战死军人的抚恤。
三月一日,参与阅兵的各省军队再次陆续进京,这一次,各省督帅非但亲自前往,少帅们也一个没落。
新疆的李佳才刚把帕米尔高原北部的地界给抢回来,正值春风得意,在几个儿子里扒拉过来,扒拉过去,严格挑选,上次错过了,这次李家人绝对要好好露把脸!
云南的龙逸亭表面呵呵笑,背地里叮嘱龙少帅,要是被人给挤下来,别怪老子不客气!
四川的刘抚仙,广西的唐广仁,山西的阎淮玉……总之,上次的阅兵让这些大帅们记忆犹新,加上在欧洲打了胜仗,法国的那个什么和会也出了风头,这次阅兵,自己家的儿子必须当仁不让!
最绝的还属西北三马,在京城阅兵前,三个马大胡子就凑到一起,在一个排的儿子里高个再拔高个,马庆祥拍拍肚子,“论起儿子多,谁敢和老子比?”
马庆瑞和马庆放深有同感。
年龄不一的马少帅们有志一同的抬头望天,有这样的老子……幸好他们都像娘。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月六日,联合政府突然宣布,将阅兵式推迟,同时下令已进京部队返回原驻地。
政府对外宣称,推迟阅兵式的原因,是巴黎和会中途出现变故,楼大总统需亲自赴欧。消息一出,国人的视线再次对准了欧洲。
“不会是洋人要出什么幺蛾子?”
“八九不离十,就没一个好东西!”
京城一家茶馆里,几乎桌桌都在讨论政府放出的消息,跑堂的伙计肩膀上搭着毛巾,隔几步停下,给客人斟茶的当,也能插上几句。
“没什么好担心的,大总统一去,那帮洋人再多花花肠子也没用!”
“是这个理,现在可不是清朝那会了,挂上洋字就到咱们这地界耀武扬威。”
“对!”
同桌的人拍手叫好,另有人接言道:”依我看,肯定是那帮东洋人在捣鬼,没见报纸上登出来的,又是赔款又是割地的,好像还有个什么岛?”
“再蹦跶又能怎么着?还以为是甲午年那会呢?”
茶楼里议论纷纷,茶楼外,一辆黑色的华夏产小汽车驶过,径直向总统府开去。
后座上,今井一郎和一名穿着黑色洋服的男人并排而坐。男子年近古稀,满头白发,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神色颇为激动。
“尚先生不必紧张。”今井一郎笑着说道:“此番必能得偿所愿。”
“是,还要多谢今井先生。”
“说过了,我姓钱。”今井一郎纠正老者,脸上的笑容更深,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恢复原本的姓名,回到故乡,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华夏人。
这一天,盼了多少年?
欢喜之后,胸中却涌起一股悲凉。
他是幸运的,更多和他一样的人却是不幸的。就像死在明治葬礼上的小山庆。伴随着岁月流逝,没人会记得,这个原名蒋庆山的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顶着一个日本名字,死在了异国他乡。
从生到死,都是一个日本人……他们最希望的,或许就是能大声的说出来,“我是华夏人!”
简单的愿望,却永远无法达成了。
车子停在总统府前,总统机要秘书和两名副官迎出来。
今井一郎和捧着木盒的老者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一楼大厅,步上二楼,在总统办公室门前,几人停下脚步。
“钱先生,尚先生,请。”
门被推开,华夏总统楼盛丰,副总统宋舟,监察院院长司马君,均在室内。
今井一郎摘下头上的帽子,弯腰行礼,捧着木盒的老者却无语泪流,扑倒在地:“琉球尚氏,拜见上国……”
没等他双膝触地,楼大总统几大步走过来,托住老者的双臂,老者的泪流得更厉害了。平静片刻,老者恭敬的将手中木盒奉上,里面装有琉球前代国王尚泰临终遗言,以及尚泰之子,王子尚典写下的国书。
“蒙华夏天威,得以复国。愿效先祖,为华夏之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