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处被攻破的阵地中,德国人正或站或坐的吃罐头,几个华夏兵哥站在一边,看着德国人的伙食,几块发霉的黑面包,五六个烂土豆,这就是十个德国士兵仅存的口粮。
兵哥们有不少经历过灾荒年,那时扒树皮,吃观音土,都不稀奇。德国人的口粮,让他们想起了早些年的日子,更凸显如今生活的珍贵。
“这样的日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个华夏士兵撑着土壁跳出战壕,“我回去和排长说一声,咱们那里还有不少美国佬的罐头,都给他们吧。”
按照规矩,在德军撤回国内的途中,协约国士兵要跟随行军一到两天,在此期间,由华夏远征军监督的德军,不只分到了罐头,面包,一些香烟,楼少帅还下令,将一些军用毯子和大衣给了他们。
命令下达,兵哥们执行得很彻底。
华夏远征军此举引起了部分联军的不满,楼少帅的回答相当干脆,“已停战,则非敌。”
意思很明白,停战协议都签了,就不是战争状态,他愿意把东西送谁就送谁,管得着吗?
欧洲战火停歇,消息传回华夏,广播和报纸都在第一时间做出报道,国人无不振臂高呼:“远征军万岁,华夏万岁!”
之前三番两次质疑政府出兵的声音全部偃旗息鼓,京城,上海,关北,各大城市纷纷举行了庆祝活动,酒楼茶馆纷纷挂出今日优惠的牌子,舞龙舞狮,高跷秧歌,戏曲歌舞,灯笼高挂,鞭炮声响,国人走上街头,各自用不同的方式欢庆胜利,连任两届的楼大总统在广播中发表讲话,并宣布,在华夏远征军归国后,将于京城再次举办阅兵仪式,消息一出,更是将欢腾的气氛推向高潮。
“华夏儿郎,远赴欧陆,浴血搏杀,展军威,扬国威,复我民族荣光,华夏再不可欺!远征军万岁!华夏万岁!”
不只华夏,大不列颠,法兰西,美利坚,以及饱受战火蹂躏的世界各国,均因停战而欢庆。巴黎,纽约和伦敦的街头,挤满了庆祝的人群,狂欢持续了一整夜。
音乐声,欢呼声交织成一片。即便席卷世界的流行疾病仍威胁着人们的安全,也无法阻挡众人欢呼雀跃的心情。
战争结束了!
那些炮火轰鸣的可怕日子,终于成为了过去!
就算是同盟国,虽然面临着国内国外的各种问题,也因战争能够结束而感到庆幸。
唯一的例外,恐怕只有日本。
之前去菲律宾抢劫却意外失踪的两艘巡洋舰,已证实落在美国人的手里。更糟糕的是,当时,一艘巡洋舰上的水兵,刚结束一场“三光“,岛屿上的浓烟引起了美国舰队的注意,他们赶到时,恰好抓了日本人一个现行,证据确凿,狡辩都不可能。
击沉美国商船还只是幸存者的口头证言,抢劫美国保护下的菲律宾,却是美国舰队亲眼目睹。
消息传回国内,美国立刻做出反应,向日本发出了严厉的正式照会,日本必须做出“解释”!显然,美国已经认定了之前的两艘美国商船,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是日本人击沉的。
解释?怎么解释?长了一千张嘴,日本人也说不清。
美国因欧战而实力大增,日本却沦落到举债度日,日本忌惮华夏的陆军和空军,对海军却保有相当的自信,但对上拥有大西洋舰队,又和英国联系紧密的美国……日本矬子,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与此同时,西西伯利亚的沙俄皇室后裔,与高尔察克领导的白军联合在了一起。塔基杨娜女大公代替皇太子继承“皇位”,在鄂木斯克成立了临时政府,选举内阁,并推举高尔察克为最高执政官。
大批的沙俄贵族,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残余,还有对布尔什维克执政不满的俄国人,聚集到了“新政府”的身边。
据伊莲娜从秘密渠道发回的消息,塔基杨娜女大公打算将沙皇留下的一部分黄金交给高尔察克,数量至少有五百吨。
五百吨的黄金。
李谨言捏着电报,双眼都在发亮。
第二百三十九章
燃烧了四年零三个月的战火突然熄灭,在这场波及到整个世界的战争中,欧洲的战胜国和战败国同样损失巨大。国库亏空,工业凋敝,农业减产,人民生活困难。战时的军工转向民用,又是摆在各国面前的一道难题。兵工厂停产,势必有一部分工人面临失业,在战争结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法国就爆发了两次罢工游行。
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果实,就要面临接踵而至的麻烦,法国政府有苦难言。英国比法国略微强些,遍布世界的殖民地,足以为大不列颠提供恢复经济所需的养料。
德国成立了魏玛政府,却受到军方的排斥。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德军,看到签订停战协议的全部是政府文官,感觉到了背叛。
大多数军人都认为德国没有战败,他们完全有能力继续和协约国军队对抗下去,是新成立的临时政府懦弱胆小,才让德国面临如今窘境。这种思想,伴随着战后协约国定下的苛刻条件和巨额赔款,在德国愈演愈烈,也促成了纳粹和小胡子元首的最终上台。
唯二从战争中获得好处的,就是美利坚和华夏。
两国的工业生产力成倍增加,尤其是华夏,出现了大量以出口为中心的新兴工厂,除轻工业外,采矿,冶炼,造船,机械等工业也得到了长足发展。
在一战期间,华夏造出了第一辆汽车,第一艘万吨货轮,第一艘潜艇。
在战争期间,美国成为了英法的债权国,华夏却并未向各国提供贷款,似乎对争夺“世界霸权”没多大兴趣,只是闷头发展国内经济,军工企业被控制在一定规模,重点发展军工技术,战后自然不需要为企业转型苦恼。
一定时期内,被战争摧毁经济的欧洲各国仍需大量进口商品,伴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内需进一步拉大,华夏的工厂不用担心马上没了生意。部分工厂或许会被淘汰或是兼并,但这并不全是坏事,竞争,同样是经济发展的催化剂。
新一届国会成立后,审议通过了多项决策,其中一项,就是发行纸币。
从华夏经济发展势头来看,继续使用金属货币已经不合时宜。很多经济方面的学者都看到了这一点。议案递交国会后,经过讨论,很快表决通过。
李谨言接到楼大总统发来的电报,就算肉疼,也以最快的速度将北六省官银号中储备的部分黄金装上火车,由荷枪实弹的大兵押送进京。任午初随车同行,临走之前,李谨言向他透露出了部分“高尔察克黄金”的消息。语义有些含糊,任午初却抓住了重点。
“百吨之数?”
“恩,大概是这个。”李谨言摊开五根手指,“不过要等少帅回来才能安排。”
“言少,给我句实话。”任午初的表情很严肃,“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少帅打劫了欧洲各国的国库?”
“怎么可能。”李谨言忙摆手,“那帮洋人国库里都能跑马了,就算少帅想动手,也得有钱给他抢啊。”
“那……”
“总之,任先生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也给我舅舅提个醒。事情没成之前,还要暂时保密。”
任午初点点头,没有继续多问。心下打定主意,的确该和白宝琦好好商量一下,有了这批黄金,可运作的事情就更多了。
十一月底,华夏远征军从欧洲启程归国。很多兵哥在外一年,思乡心切,恨不能前脚上船,后脚船就开到华夏。
此时协约国已经在商讨战后“分红”的问题,接到楼少帅的电报,展长青即刻动身前往法国,接替了几个年轻人,与英法和美国人周旋。
华夏远征军出发的日子,送行的人中有不少联军高层,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法军前线总指挥芒让,美国远征军总指挥潘兴,联军统帅福煦元帅未能亲自前来,委托芒让向华夏年轻的将军们致意。
战争结束后,联军内部“论功行赏”,除了军衔表彰,各级勋章也像分萝卜似的批量发。不提几名少帅,光是一名华夏远征军的团长,被授予的战斗勋章就能论打。除了授勋当天,华夏军人鲜少将这些勋章佩戴在身上。
除了送行的军人,码头上还有为数不少精心打扮过的夫人小姐,以及大量的记者。
镁光灯响个不停,香水的味道浓得有些“熏人”。华夏大兵们整齐列队登船,年轻将军们的脚步格外急促有力,从和联军送行的军官道别到登船,头也没回,就像在躲着什么一样。
回忆起那些可怕的香水味,不只是几名少帅,离得近些的兵哥们都控制不住想打喷嚏。
十二月,许二姐抵达莫斯科,和潜伏在那里的华夏情报人员取得了联系。
紧接着,喀山也从圣彼得堡发回电报,弗拉基米尔的身体健康出了问题,为了平衡苏维埃上层人员之间的权力,托洛茨基再次成为革命导师最亲密的“战友”。斯大林也越来越受到赏识,加上取代托洛茨基,成为苏军缔造者的基洛夫,弗拉基米尔相信,他已经为苏维埃的政权稳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无法通过光明正大手段解决的问题,契卡,可不是摆设。
加冕为沙皇的塔基杨娜女大公,依旧愁颜不展。之前遭受的一切,加上皇太子的血友病,让姐弟俩对任何人都警惕万分,除了伊莲娜。
“忠心的伊莲娜,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塔基杨娜女大公对伊莲娜格外的信任,在与高尔察克谈起黄金一事时,也没有避开她。相反,有伊莲娜在房间里,塔基杨娜会感到更加“安全”。
经过那个充满了枪声,血腥,和亲人惨叫声的夜晚,伊莲娜就成为了塔基杨娜唯一能抓紧的浮木。
“黄金在喀山。”沙皇尼古拉二世曾是欧洲最富有的君主,留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除了国内的黄金,还有瑞士银行中的巨额存款和宝石,将这批黄金交给高尔察克,塔基杨娜并没多少犹豫。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兴罗曼马诺夫王朝,向叛乱者复仇。
伊莲娜静静的听着,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久远的记忆。
儿时,她时常听父母提起先祖的事情,喀山,曾属于鞑靼人,三百年前,俄国人打败了他们的军队,冲进了他们的家,占领了他们的土地,杀死了他们的家人……
垂下双眸,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父亲的叹息,发顶依稀还留存着母亲掌心的温热。
年幼的伊莲娜,只将父母话中的一切当做一个故事,早被岁月湮没的过去。当故事中的一切突然降临到她的部落,一切的美好和宁静都在瞬间灰飞烟灭。
表情平静,仪态端庄的侍女引起了高尔察克的注意。和塔基杨娜不同,高尔察克是名军人,战场上的生活让他对危险的感知高于常人。
他从这个女孩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只有一瞬间,就消失无踪。
高尔察克认为是错觉,毕竟,这个姑娘是被皇室所信任的。
喀山位于莫斯科以东,是沙俄时期一座重要的工业城市。如果想要从喀山国库中取得黄金,就必须进攻莫斯科。在离开房间后,高尔察克便召集最信任的军官们,为免消息泄露,必须做好详细计划。
盘踞在西西伯利亚的不只有白军和拥护皇室的军官团,还有从战争中抽出手来的协约国干涉军。英国,法国,美国,波兰等国都在不久前派出的军队。日本也想掺一脚,只是被国内国外双重麻烦给掐灭了念头。
高尔察克将进攻莫斯科的时间定在了一月下旬,组织军队和调集物资都需要时间。在他抵达鄂木斯克之前,白军各部简直就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军官无能,士兵懈怠,哥萨克能打仗,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刺头。指挥这样一支军队,打胜仗不是一般的艰难。
想成功打下莫斯科,并从喀山国库中取得那批黄金,高尔察克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治军”。
高尔察克治军期间,李谨言得到了黄金的确切消息,楼少帅也抵达了青岛港。
按理来说,楼少帅本该进京向楼大总统复命,结果到京的只有一封言简意赅的电报,他本人早就乘坐火车返回关北。
接到电报,楼大总统除了无奈就是无奈,到最后,也只能摸摸光头,“x了个巴子的,这混蛋小子!”
楼夫人得知楼少帅归国的消息,念了三声阿弥陀佛,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是去外国打仗。
其他几名少帅也分别率领军队返回本省,阅兵的日期定在三月,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休整。经过一年多的炮火洗礼,这些大兵此刻最想做的不是接受众人的欢呼,而是回家。
和家人说一声,我回来了。
楼少帅并未乘坐专列,想要得到第一手新闻的记者们就只能守在关北火车站苦等。
终于等到火车进站,众人精神一振。车门打开,下来一排杀气腾腾的大兵,紧接着,是肩膀上扛着条条杠杠的军官,最后才是一身军装,身形更显挺拔的楼逍。
黑色的帽檐下,一双黝黑的眸子,像是藏着刀锋,扫过之处,只觉得手脚都要被冻僵。
楼少帅周身的“温差”,让之前还“斗志满满”的记者们望而却步。
楼少帅迈开长腿,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直到他走远,只留一个背影,记者们才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去,兵哥们却挡在面前,还有同样回过神来的警察。
良机错失,记者们只能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车站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旁,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双带笑的眼睛。
“少帅,回来了。“
落后两步的季副官明显感到,少帅周身气温开始回升。
“大哥。”
车门打开,李谨言身边坐着楼二少,小身板挺得笔直。
楼少帅脚步一顿,气温骤降五度。
车门关上,季副官摸摸鼻子,和身后几个兵哥互相看看,正打算“自力救济”,车窗再次摇下,李谨言从车里探出头,“后边。”
季副官等人这才看到,路边还停了两辆小汽车。
言少,好人啊!
车子行到大帅府,白老和几位老先生正在客厅中观画,这是尼德从欧洲发来的最后一批文物,其中几幅宋时的画作让老先生们爱不释手。
“外祖父。”
楼少帅走上前,摘下军帽,向几位老先生鞠躬问候。
在白老面前,他不是一名军人,也不是声明赫赫的少帅,只是一个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