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兴大步走过来,和楼少帅互相敬礼问候,询问发生了什么。楼少帅的声音很冷,“潘兴阁下,我希望共同作战的,是一支合格的军队,至少要懂得纪律。”
马少帅没说什么,看着潘兴的表情却十足嘲讽。
潘兴的神情未变,目光却变得凌厉。
“阁下,请注意你的语气!”
“阁下最好先了解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宋武说道,“之后,再来讨论语气的问题。”
几人带着物资离开后,潘兴转而严厉咨询在场者到底发生了什么,运送物资到康布雷的马尔科夫,早就没了影子。
身为一名合格的“间谍”,他必须能随时隐藏自己,或是成功“消失“。
十五辆卡车,同样是物资中的一部分、
马尔科夫能想方设法把东西送到前线,却未必能保证十五辆空车不会被征用。开车的司机中,少数几个是许二姐安排进来的情报人员,目的是为盯着马尔科夫和车队。其余都是雇佣的法国人,正好用来“掩人耳目”。
将货物送到,拿到报酬之后,他们全部选择离开。
一个法国中年男人,抱着一箱子罐头和面粉,感激的说道:“将军阁下,您真是太慷慨了,上帝保佑您!”
即便有了美国的物资,法国人的生活依旧没有多大起色,食品和其他生活必须品的价格依旧居高不下,与其索取不知是否能买到食物的纸钞,他宁可要这些罐头。其他当地人的选择也一样。
物资运到后,后勤部又开始忙了起来,同样忙碌的还有随军医生和医务兵,己方伤员和一部分德国战俘都需要治疗。之前被俘的飞行员也醒了过来,
“我听不懂德语,也装成听不懂英语。”一边呲牙咧嘴的换药,年轻的小伙子一边说道:“德国人问我什么,我都没说!”
小伙子胳膊上的伤很重,走路也有些问题,不可能再驾驶战斗机飞上蓝天。被纱布包裹的脸上,却依旧露出了笑容。
“我没想活着的,可弟兄们还是把我救出来了。这条命是弟兄们给的,我就算不能飞了,也能做地勤,能挖战壕,能打枪!”
看到这样的笑容,再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会眼睛发酸。
成箱的食品第一时间被分发到各个部队,药品分发了一部分,其余的都集中到“野战医院”。
这里原本是英军前线指挥部,在华夏军队接防后,就被拓宽修整,改作野战医院。之前的一场战斗后,华夏军队的伤员,大部分都在这里接受治疗。
另外开辟的指挥室内,布置了沙盘和地图,还有两部电台,一部专门和国内联系。
“送来的都是好东西。”马少帅拿起一盒牛肉罐头,启开,用匕首挖出一块,送进嘴里,略显粗鲁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带着一种豪迈不羁的味道,“还有那个睡袋,就是数量少了点。”
龙少帅和宋武也点头。
楼少帅正要开口,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卫兵通报,潘兴将军来访。
一声钝响,匕首被插在了桌上,马少帅哼了一声,“这美国佬倒是会挑时候。”
龙少帅将桌上的匕首拔下来,递过去,“总要看看这美国佬来做什么。”
马少帅接过,噌的一声,匕首回鞘。
潘兴来访时,正赶上华夏军队的开饭时间。
自从突进德军阵地,华夏兵哥们便不分白天黑夜的抡起铲子,开始土木作业,不只将堑壕修得更加舒适,也和后方的阵地建立了联系,倒和勃鲁西洛夫在东线战场上挖掘的隧道有些类似。食物和补给都能及时送到,德军尝试进攻几次,试图夺回这片阵地,均以失败告终。
在美军抵达后,华夏军队和德军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没有再主动发起进攻。
肉汤的香味随风飘散,对于物资供应紧张的德军来说,这种味道是相当诱人的。
华夏军队占领的一小块阵地中,还有两名德军战俘,他们也得到了一份肉汤和被华夏人叫做馒头的食物。无论如何,这都比黑面包要好上一千倍。
其中一名德军上士还会说简单的华夏语,据称,这是学自他的父亲。
“我的父亲曾在华夏工作。”上士接过一支香烟,将他曾对同僚说过的话,又告诉了面前的华夏军官,“在上战场之前,家里还接到了华夏寄来的包裹,不过,现在可能不会再有了吧?”
华夏军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派人将他和另一名俘虏送回了后方阵地。在新的攻击命令没有下达之前,华夏军人会继续在这里坚守下去。
潘兴从楼少帅的指挥室离开,沿途看到的军容军纪,使他对华夏军队有了新的认识,也决心对远征军采取更加严格的要求,总而言之,绝对会让美国牛仔们叫苦不迭。
协约国首脑们为是否继续扩大康布雷的战果争吵不休,战机稍纵即逝,时间都被浪费在了无意义上的口水仗上。
或许历史注定了英法必然在1918年遭受巨大的损失,哪怕一战的整个进程正因华夏军队而改变。
与此同时,推翻了临时政府,掌控政权的布尔什维克,开始与德国就停战问题进行协商。德国人提出的条件太苛刻,在布尔什维克上层,只有弗拉基米尔同志和少数人主张接受对方的条件,以布哈林为首的左派却主张继续参加世界大战,之前坚定站在弗拉基米尔一方的托洛茨基,虽主张停战,却坚决不肯接受德国人的条件。
接受德国人的条件,意味着俄国将失去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还有大量已探明矿藏,对于停止的俄国经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在一月初的中央和地方负责人会议上,基洛夫也没有将赞成票投给弗拉基米尔。
虽然在签订停战协议一事上存在争议,苏俄的全体领导人,却在另一件事上很快达成一致,废除沙皇和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所欠的一切外债!
不管是尼古拉二世还是托洛茨基,不管当初借钱的目的和用途为何,苏俄政府一概不承认。
简言之,光明正大的欠账不还。
在李谨言看来,英法等国之所以会大力支持白军,除了政治形态和国际站队问题,也和苏俄的这项决议不无关系。
当初沙皇政府欠的外债绝不是一笔小数目,说不还就不还了?
在这一点上,李三少就处理得“很好”,哪怕对德国宣战,也没打算赖掉当初的八千万马克,顶多将钞票换成面包罢了。
总归,欠账还是要还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1918年,战争仍在继续,部分国家却在为争夺战后世界霸权摩拳擦掌了。
1月8日,美国总统威尔逊在国会上发表演说,提出结束欧战的纲领和实现战后和平的十四点纲要,即威尔逊十四点计划。
纲要提倡“民主自由”,标榜“民族自决”。要求破除贸易壁垒,实现海上自由,反对“秘密外交”,倡议建立“国联”,协调沟通各国事务。同时,纲要还提出各国裁减军备,以维护国内安全为最低标准。
表面上看,各项内容均为“世界和平”考虑,实际上,这十四点却将美国的野心暴露无遗。
野心勃勃美利坚,要重新瓜分世界,争夺海上霸权,商业霸权,甚至于军事霸权。
此刻的美国,就像是一只叼着橄榄枝的白头隼,一边紧盯着眼前的肥肉口水滴答,一边告诉别人,它吃素。
美国人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只可惜,现在的美国,在老牌欧洲强国眼中依旧不入流。不提英国和法国,就算是德国,只要工业体系没有遭到彻底破坏,军队没有在战争中被消灭,二十五年后,仍有能力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
二战之后,美国才有能力将英法从世界霸权的金字塔顶“挤”下去,却没察觉,在他背后踹英法时,一头北极熊已经从金字塔的另一侧爬了上来。
但在历史拐了弯的世界里,金字塔顶的位置,从一战结束后就将重新洗牌。无论是欧洲列强,新兴美帝,还是赖账不还的苏俄,都无法阻止华夏向上攀登的步伐。
挡路的,见一个揍一个!
一月十日,威尔逊演讲的全篇内容,摆在了楼大总统面前。
看过之后,楼大总统给关北发去一封电报,内容很短,只有三个字,做得好。
不知道是在说美国人“做得好”,还是李谨言将美国总统的演讲原封不动抄录下来做得好。
总之,李三少都将这封电报当做“夸奖”。
随后几天,楼大总统变得异常忙碌,政府各部接二连三的开会,发往各省的电报也开始满天飞,联合政府,各联省政府都在忙碌,具体忙些什么,问到当事人,却全部三缄其口。
其中,四川的刘抚仙在百忙之余,不忘派人和班禅建立联系。虽然被达赖排挤,但以班禅为中心的后藏地方政教权力,仍能与达赖分庭抗礼。在1915年,达赖在日喀则设立基宗,向班禅辖区的百姓征税,这触犯了班禅的固有地位和职权,使两者之间的关系日趋恶化。
刘抚仙像是个耐心的猎人,守在一旁,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机会。
九世班禅曾带领藏民和僧侣抗击英国侵略,被强行“请”去印度,也没有做出任何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之事,还曾为大义推拒代行达赖之职,如今,刘抚仙的使者上门求见,他却没有拒绝。
显然,达赖和班禅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恶劣,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班禅曾被达赖排挤出藏区,而在这个时空中,一切都将不同。
刘抚仙的行动很隐秘,使者也带回了好消息,达赖发觉到情况不对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当噶厦政府,贵族,寺院大部分都站在有华夏政府支持的班禅一边时,大势早已不可挽回,英国人早就不可靠了。
刘抚仙向龙逸亭笑言;“动手不在早晚,只在一击必杀,打蛇打七寸,再毒的蛇也别想活。”
“高明啊。”龙逸亭拱手,“龙某甘拜下风。”
“不用恭维我,说到底,最厉害的还是楼茂功。”刘抚仙端起酒杯,送到嘴边,重又放下,“若他谋划的事成了,争到的可就不是一地之劳,而是万世之功。”
“华夏盛世,千载荣光。”龙逸亭拿起筷子,敲了一下酒杯的边沿,“不说楼茂功,换成你我,处在他的位置,能不想吗?”
“想归想,做是另一回事。”
“对,不过谁让楼茂功有个好儿子,还给他娶回个专门搂钱的儿媳妇。我可是听说了,东西都送到洋人地界去了,一船一船不要钱似的。“
“这事羡慕不来,”刘抚仙捻起一粒花生米,“再者说,逸亭不也虎父无犬子,我那几个儿子就差了些,要等到增兵才能露把脸,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等着瞧吧,”龙逸亭嘿嘿一笑,“这仗还有得打。咱们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大总统吩咐下来的事该怎么办。”
“这事啊,”刘抚仙也笑了,“不就是占地盘?以前怎么干的,照葫芦画瓢,也就是明面上要好看,不能让人挑出理来。”
“这才为难。”
“有何难?”刘抚仙示意龙逸亭凑近些,压低了声音,“英国人和法国人就是最好的靶子,咱们不动手,让他们自己去闹。”
龙逸亭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
与此同时,广西的唐广仁,新疆的李佳才,都已经有了腹案,唐广仁盯准了越南,李佳才却准备朝清时被沙俄侵占的帕米尔高原北部一些地区下手。
既然大总统要成立“华夏联邦”,地盘总是越大越好吧?楼家把西伯利亚都占了大半,他再不动手,就说不过去了。
此时,苏俄政府高层正忙着镇压因解散制宪会议引起的民众游行示威,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向游行队伍开枪射击,孟什维克和反对派开始大发传单,谴责布尔什维克欺骗了俄国民众,摒弃了自由民主,实行“沙皇专制“。
以弗拉基米尔为首的布尔什维克政权对此的回应是,直接扣下一顶“怠工”的帽子,组建契卡消灭“怠工”者和“反革命势力”。契卡的首领直接宣称,在正义之剑下,要消灭全部的“反革命”。
立宪民主党的很多党员都遭到了逮捕,部分被处决。
苏联时期的大清洗,此时便已初露端倪。
镇压使俄国国内的混乱加剧,苏俄政府不得不慎重考虑接受德国的停战谈判条件,同时面对国内混乱和国外战争,是很危险的事。沙皇因此倒台,克伦斯基政府也没撑住,苏俄不想重蹈覆辙。
对德谈判最终开始,同时,为争取周围国家的“好感”和“支持“,弗拉基米尔宣布废除沙皇时期对外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
本出于“好意”,没想到却捅了华夏的马蜂窝。
废除沙皇时期签订的一切条约?也就意味着华夏联合政府与沙皇俄国签订的满洲里条约,海兰泡条约等也不予以承认?
很好,相当好。
不论苏俄政府是口误,还是压根没想到这点,总之,这个“美好的误会”给了华夏政府“正大光明”占领西伯利亚的借口。
增兵,继续打!
李谨言得知楼大总统亲自下令向西伯利亚增兵时,感觉相当复杂。
时空不同,历史拐弯,原本可以争得华夏友谊的“宣言”,此刻却引起了华夏人的愤怒。
报纸上的口诛笔伐,民间的声音,爱国青年的演讲,华夏国内还发起了抵制俄货的运动。实际上也没什么俄国货可以给国人“抵制”,只有原上海公共租界内的几家俄国餐馆生意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