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哽了一下,起身便要走:“本宫既然没出钱,今日就不留……”
话没说完,她的袖子便被攥住了,然后听到申屠川服软一般说了句:“是申屠的错,殿下别走。”
季听迟钝的低下头,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然后顺着他的衣袖往上,便看到了他泛红的耳朵。
“你耳朵怎么了?”她疑惑的伸手去捏,当温软的小手把耳朵抓住时,申屠川整个人都绷住了,原本只是泛红的耳朵瞬间红得滴血,她还撩人而不自知的惊叹,“是中毒了么?”
“……殿下,莫胡闹。”申屠川僵硬道。
季听撇了撇嘴,松开了他的耳朵。
申屠川站了起来,瞬间高过她一头,相差甚多的身高给季听带来些许压迫感,她顿时有些不满了:“坐下,不准比本宫高。”
申屠川顺从的坐下,稍微冷静后看着她道:“殿下,你也坐吧。”
季听想了想,又重新坐下了:“斟酒。”
申屠川蹙了一下眉头:“你今日喝得够多了。”
“你给不给?”季听眯起眼睛,下一句便是你不给她就去找别人。
申屠川知道自己如果拒绝,她下面的话必定不好听,他沉默一瞬:“壶里酒不多了,我叫人送壶新的。”
季听想了想,勉强答应了。
申屠川立刻拿着酒壶到门口,老鸨看到他出来忙迎上去:“可是要添酒?”
“不必,你将剩下的酒倒了,也不必洗壶,直接灌上蜂蜜水送来,”申屠川淡淡道,“要温的,不必太烫。”
老鸨不解:“蜂蜜水用旁的壶就行了,为何要用……”话说到一半她回过味了,无言一瞬后认真请教,“蜂蜜水和酒水完全两种味道,能骗得过殿下吗?”
“可以,”申屠川提起季听,表情温和一分,“她一向觉得蜂蜜有股酒味,幼时从来不肯吃蘸了蜂蜜的东西,大了反倒喜欢了。”
“……是。”老鸨晚上分明没吃什么,却莫名觉得有些饱,赶紧拿了酒壶走了,没一会儿便重新送了上来。
申屠川端着酒壶进去,却发现季听已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他顿了一下走过去,将酒壶放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殿下醒醒,不能这样睡。”
季听被他吵醒,不悦的轻哼一声,被吵得烦了便将脸埋进袖子,死活不肯醒来。如今这个情况蜂蜜水是用不到了,申屠川无奈的看了酒壶一眼,压低声音对季听道:“殿下,此处吵扰,我带你去楼上睡吧。”
季听哼唧一声没动。
“你若是不肯动,不如我抱你上去?”申屠川说着,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耳朵又开始有要红的趋势。
季听依然没动,纤细的脖颈在灯下白皙光洁,上面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十分可爱,申屠川的心跳突然快了一分,身体也微微僵硬了。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也有些哑:“我数三个数,若殿下完全没有应声,我便得罪了。”
季听睡得香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一……”申屠川的声音不自觉的拉长。
季听突然动了动,申屠川下意识的开口:“三!”
季听又静了下来。申屠川瞬间绷紧的肩膀这才放松,接着想到自己方才数数的模样,忍不住自嘲一笑:“申屠川,亏你自称正人君子,如今也有这般卑鄙的时候了。”
他俯下身,将季听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一只手从她膝弯下穿过,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茉莉与柚木的香味立刻将他包裹。
凛庆长公主平日威严慑人,身量却这般小,抱起来小小的一只,倒有点小姑娘的意思了,也不知当初率大军出征坐镇后方时,她可曾有过一丝慌乱。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才回过神,抱着她往楼上去。
他没去老鸨提前准备好的厢房,而是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寝房,如上次一样帮她卸首饰擦脸,因着之前在心中练习了无数次,他这次轻易便帮她弄好了,全程季听都睡得香甜,丝毫没有不舒服。
申屠川弄好这一切,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静静的站在床边,轻声说一句:“这次莫要再将我认成别人了。”
季听蹙了蹙眉,轻哼一声接着睡。
申屠川唇角浮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将被她弄出褶皱的枕巾抚平,这才转身离开。
“你去哪?”季听含糊的问。
申屠川顿了一下:“去歇息。”
季听又哼哼一声,闭着眼睛侧了侧身,姿势舒服了才醉醺醺道:“不准走,给本宫留下。”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他静了片刻回头,看着床上的人儿认真询问:“殿下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季听的眼睛依然闭着,闻言略带些得意的翘起唇角。
申屠川默默攥紧了手,明知道她的回答极可能不是他想要的,却还是忍不住问:“我是谁?”
“本宫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买下的。”季听哼唧道。
申屠川的手猛地松开,心跳却比方才快了数倍,震得心口都是疼的:“……殿下知道我是谁,还允许我留下?”
“自然,本宫花了那么多钱,你别想就这么走了。”季听越来越困,说到最后时声音又含糊不清了,昏昏沉沉的随时要睡去。
申屠川耳根通红:“那申屠今晚就留下了。”
“替本宫宽衣……”季听本能的觉得衣裳不舒服,说了最后一句后便彻底睡熟了。
申屠川在床边站了许久,第一次在她尚且在床上时坐到床边,但也紧紧坐了一个边,身体的大部分还是悬空的。
他试图帮季听将外衣脱了,可当做的时候却发现极不容易,且不说单是拉开她的衣带,便让他停顿了许久,光是将人从外衣里剥出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必须将季听扶起来,才能帮她把袖子拉掉,而季听睡得正沉,一被扶起便没骨头一般歪进他怀里。
申屠川的心跳越来越快,手也变得不像自己的手,好半天才抓着她的袖子,将她的手拉出来,光是将外衣脱了,就花了他不少的时间。好在如今天儿愈发热了,她里头穿得不算多,只有一身丝绸的里衣,直接穿着睡便可。
申屠川将外衣放到一旁,便要将季听放下去平躺,只是当他的手握住她的胳膊时,却突然舍不得了。她平日那些华美的衣衫好看是好看,却因为绣满了花样而有些硬了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被包裹起来。
但此刻的她却是柔软的,就如她身上这一层薄薄的丝绸一般柔软。申屠川的眼神越来越暗,在即将克制不住前,还是将她放躺下了。
季听没了沉重外衣的束缚,立刻舒服的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嘟囔一句:“水……”
申屠川立刻去倒了杯温水来,扶她慢慢饮下,待一杯水喝干净之后才询问:“还要吗?”
“要……”季听紧闭双眼,就是不肯睁开。
申屠川便又去倒了一杯,再次喂她慢慢喝下,见她的眉头舒展后才将杯子放下,犹豫一下还是再次询问:“要我今晚留下吗?”
“要……”季听无意识的嘟囔一句。
申屠川沉默一瞬,才算克制了企图上扬的唇角:“好。”
夜色渐深,不留宿的欢客早早散场,留宿的也基本都回房了,整个风月楼都静了下来。申屠川躺在季听身侧,认真的看着她沉睡的侧颜,一直到天光即亮的时候才阖上眼睛。
季听吃了酒,睡得比平日还要多,翌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睁开眼睛时这熟悉的屋子摆设,已经不能够让她震惊了,但旁边这个男人,还是很值得她惊讶一下的。
她坐起来盯着申屠川熟睡的脸,皱着眉头反复思索,自己昨天是不是趁着酒劲把人给办了,可仔细回忆了半天,都只记得自己是在楼下睡着的。
那就是申屠川把自己给办了?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他若对她有兴趣,她当初又怎么会苦苦跟随这么多年。季听想不明白,索性推醒他。
申屠川只觉自己刚入睡不久便被闹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是季听在叫他后也不恼,只是好脾气的问一句:“殿下有事?”
“本宫问你,昨晚咱们可是睡了?”季听直接问道。
申屠川顿了一下,耳尖渐渐红了,却还兀自镇定:“睡过。”
季听心里咯噔一下。
“但也只是睡了,殿下醉酒,睡得很沉。”申屠川补充一句。
季听懂了,这就是没睡过的意思,顿时松一口气。
她劫后余生的表情太过明显,申屠川的声音绷了起来:“殿下这是何意,没行房事就让殿下如此高兴?既然如此,昨晚何必要申屠留下?”
“是本宫叫你留下的?”季听惊讶。
申屠川看着她毫不知情的模样,突然生出一分心虚,但面上依然笃定:“是。”
季听:“……”她为什么会叫他留下?难道是打心底里觉得捧了他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没睡过,所以亏大了?那是不是得睡一次满足心愿才行?
她陷入了严肃的沉思。
申屠川见她不说话,便忍不住问:“殿下在想什么?”
“在想要不要睡你。”季听随口道。
申屠川:“……”
季听丝毫不害臊,扫了他一眼道:“毕竟花了五十万两,不睡一下是挺亏的。”
申屠川沉默许久:“那银子似乎是我的。”
“是啊,可也进了老鸨的口袋不是吗?”季听耸肩。
申屠川这次沉默更久,才艰涩开口:“殿下若是想睡,不如……”
话没说完,门口便传来敲门声,季听立刻看了过去。申屠川及时闭嘴,顿了一下后沉声问:“谁?”
“申屠公子,殿下可醒了?”老鸨谄媚的声音传了过来。
申屠川冷静下来:“醒了,何事?”
“就、就殿下家的牧少爷找来了,说来接殿下回家……”老鸨越说声音越小,暗暗叫苦不迭,若不是怕殿下起疑心,她肯定不来通传。
季听闻言缩了缩:“与之怎么来了?”
“殿下若是不想见他,让老鸨赶他走就是。”申屠川听出她的不情愿,立刻对她道。
季听忙摆手:“别别别,本宫哪敢赶他走。”说着话,她便手脚慌乱的起来,拎了衣裳便要自己穿。
申屠川眼神泛冷:“您是殿下,是凛庆长公主,为何要怕他一个侍夫?”
“本宫才不是怕他,本宫是尊重他。”季听说着,便将衣裳穿好了,只是因为是自己动手,加上又急着走,所以穿得有些凌乱,但也顾不上这些,直接转身就要下楼。
申屠川及时拦在她面前,淡淡提醒:“殿下若是这般下去,即便你我什么事都没有,恐怕他也是不信的。”
季听顿了一下,扭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只见衣衫凌乱头发披散,确实有点事后的意思。她沉默一瞬:“那该怎么办?”
“既然他已经等了,就不妨让他再等片刻,申屠为殿下梳洗。”申屠川悠悠道。
季听怀疑的看着他:“你?”
“是,殿下信不过申屠?”申屠川问。
季听无语一瞬,觉得即便信不过也没办法了,只得催促他快些。结果不知道这申屠川是天生慢性子还是怎的,做什么都不慌不忙的,单是帮她将衣裳整好,便耗费了不少时间,又给她梳了许久的头,等她下楼时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与之。”季听一边下楼一边笑意盈盈的叫牧与之的名字,申屠川淡漠的跟在她身后,快到楼下时和大厅中的牧与之对视了。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各自眼中都闪过一丝冷色,又很快错开了视线。
“殿下慢些,仔细摔了。”申屠川说着,便扶上了季听的手,同她下楼时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牧与之一眼。
牧与之只含笑站在原地,朝着季听招招手:“殿下过来。”
季听对牧与之再了解不过,一看到他是这样的笑,就知道他没生气,原本忐忑的心顿时安了大半,蝴蝶一般朝牧与之飞了过去:“与之!你怎么来接我了?”
“再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就打算长住风月楼了?”牧与之用折扇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