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内,姚莫婉正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铃铛声传了过来,让姚莫婉惊讶的是,那铃铛声不是从一个人身上发出来的。
正如姚莫婉所料,当看到夜君清怀抱婴鹂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姚莫婉震惊不已。
“你受伤了?”姚莫婉顾不得夜君清怀里的婴鹂,脚步凌乱的跑到夜君清身边。
“不是我,是她!”夜君清顾不上解释,当即将婴鹂抱进内室,姚莫婉虽不清楚状况,却也看出来婴鹂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内室,夜君清将婴鹂搁在榻上,转眸看向姚莫婉。
“青龙是你的人……姚莫婉,你这个魔鬼……你居然……收买了皇上最信任的人……”婴鹂的嘴里不停的涌着鲜血,身上数十道伤口疼的她脸色煞白。
“是青龙引你入的局?”看着婴鹂身上的十几支利箭,姚莫婉知道,就算九曲回魂丹也救不回她的命了。
“姚莫婉……你好歹毒的心……婴鹂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噗……”婴鹂的生命正在流逝,身体的血液渐渐干涸。
“你做鬼也不该放过的人,是夜鸿弈。青龙的忠心,又岂是莫婉可以撼动的。”姚莫婉是恨婴鹂的,可此刻,她眼底有泪溢出,被至爱的人背叛,该是怎样的锥心刺骨,婴鹂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姚莫婉却心软了,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惩罚太重。
“你胡说……皇上……皇上不会杀婴鹂!他不会……他没有理由……”婴鹂激动的想要起身,却因为牵扯,身上的伤口皆涌出鲜血,洁白的床单,已被婴鹂染成一片妖异的曼珠沙华,与她脸谱上的那一朵交相辉映,绝美的凄凉,入骨的悲伤。
“理由就是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皇位,你这个一奶同胞的哥哥啊!从来只信流言蜚语,就算你把心掏出来给他,可还是抵不过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姚莫婉苦涩抿唇,缓缓走到婴鹂身边,眼底氤氲出一片雾气。
“你……你知道婴鹂的身份?怎么可能!”婴鹂虚弱的倚在榻上,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姚莫婉。
“这个世上,不可能的事太多了,就好像你那么信任的哥哥,却处心积虑引你入局,婴鹂,因为刘醒的死,所以本宫恨你,可这一刻,本宫真的不想你死……”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同身受,这一刻,姚莫婉知道婴鹂的心已经痛到极致,宛如彼时的她,生不如死。
“我不明白,婴鹂不明白!哥哥曾说我是他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我是他妹妹啊!为什么啊!”即便身中十几支利箭,婴鹂却未流泪,可现在,她泪如泉涌。
“四个字,人言可畏。他不想任何人看到你的脸,因为你的脸会让人浮想联翩。”姚莫婉袖内的手颤抖不止,她想伸过去捂住婴鹂每一处伤口,让血停止流淌,可她知道,那无济于事。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相信,婴鹂是真的爱他……婴鹂才跟哥哥相认……好舍不得啊……”婴鹂的瞳孔开始涣散,气若游丝。
这个问题姚莫婉也曾质疑过无数次,为什么夜鸿弈不肯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后来姚莫婉得到了答案,因为魔鬼是没有心的,所以感受不到别人的真心。
“对不起……”姚莫婉的声音有些沙哑,泪水模糊了视线。兔死狐悲,她和婴鹂其实是一样的人。
“你不需要道歉……如果我不死……你就一定会死……姚莫婉……如今……我就快死了,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凄冷的眸子宛如一片死水,婴鹂的胸腔剧烈起伏,她知道,婴鹂快不行了。
姚莫婉不语,转眸看向一直无语的夜君清,夜君清微微点头,转身离去。待房门紧闭之时,姚莫婉缓缓走到榻边。
“你知道姚莫心是怎么死的吗?”姚莫婉不想欺瞒婴鹂,一个与她同病相怜的将死之人。
“你知道?难怪……难怪你会……看来我猜对了。可我不明白……一个傻了十几年的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有心机……”婴鹂干裂的唇嚅嚅动了两下,眼底透着深深的渴望。
“因为……因为本宫就是姚莫心……”姚莫婉俯在婴鹂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轻轻开口。当她起身之时,婴鹂已然没了气息,只有那双眼,瞪如铜铃。
看着挺尸在自己榻上的婴鹂,姚莫婉缓缓伸手,摘下那张画着曼珠沙华的脸谱,显露在她面前的那张脸,果然与夜鸿弈如出一辙。
“殷雪。”姚莫婉唤出殷雪。
“主人吩咐。”
“你可有办法将这具尸体冰封保存?”姚莫婉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忧伤,噬骨的,不可磨灭的忧伤。
自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情不自禁的说出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因为婴鹂将死?还是婴鹂的遭遇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姚莫婉不想去探究。
“回主人,属下可以用冰棺将其身体冰封起来,确保十年无恙。”殷雪据实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或许本宫该为她做些事,去吧。”姚莫婉的手抚过婴鹂绝望的双眼,手落间,婴鹂终是闭上了眼睛,看着殷雪将婴鹂的尸体抱出内室,姚莫婉终流下一滴眼泪。
离开内室,夜君清正坐在贵妃椅处,轻轻抚着絮子。
“王爷何时有这个习惯了?”姚莫婉狠吸口气,将眼中的泪全数逼退。
“夜鸿弈不该如此,婴鹂真心对他。”夜君清噎了下喉咙,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自古帝王皆无情,这情字可不单单指的爱情。亲情,友情在一个皇帝眼里也是最廉价的东西,夜鸿弈有这样的反应,莫婉不觉得奇怪,王爷要不要喝一杯?”姚莫婉浅步走到桌边,随手提壶倒了杯清茶。
“只为了那些莫须有的谣言,他便可以杀了自己至亲之人,这样值得?”夜君清颓然起身走到桌边,接过姚莫婉递过来的茶水。
“值得,当然值得!婴鹂一死,所有的谣言都是死无对证,再没人敢质疑他的皇族血统,再没人能撼动他的大楚江山。”姚莫婉理所当然解释。
“他不配……”夜君清咬牙切齿低喃,后面的话随着茶水吞回了肚子。
“其实王爷不想知道莫婉是如何回答婴鹂的?”彼时内室,姚莫婉没想到夜君清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你想告诉本王的时候自然会说,若不想,本王亦不强求。”夜君清淡淡开口,心底却已了然。
“王爷何时变得这么乖了?”姚莫婉莞尔微笑,心底暗舒出一口长绵的气息。
“本王这不叫乖,叫识趣!”夜君清提起精神,开口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