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枣原很快挂掉了电话。
但是她坚持认为,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心虚或者害羞。
而是时间实在太晚了,再聊下去,很影响明天的学习。
挂电话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哦,我刚刚说的话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了部电影,对里面的社会现象有所感触,所以跟你讨论一下而已,一种哲学上的讨论,你别多想啊。”
谢夏谚“嗯”了一声,而后随口问道:“什么电影啊?”
纪枣原:“……”
“趴”的一声,她挂断了电话。
说真的,这个寒假自从那天“坦诚相见”后,她就没再见过谢夏谚真人。
好像是因为确认了小外甥女的身份,所以全家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去沪市探望家里的长辈了。
讲的直白一点,就是认祖归宗。
所以,之前纪枣原天天出去学习,是真的学习。
她纯粹就是不想在家里跟季圆音朝夕相处的增加沟通和吵架机会,才主动把空间让给对方,自己能避就避。
对方猜测的什么去见谢夏谚,勾引谢夏谚,和谢夏谚双宿双飞,通通都是臆想。
有时候纪枣原都觉得,她买这个手机的性价比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之前是和纪富婆激情夜聊,每个月的话费支出都让她愁容满面。
现在是和谢夏谚同学天天battle,有时候想找条聊天记录都要往上翻到手指发酸。
这种状态要是一直持续下去,搞不好明年移动公司就会给她送贺岁年礼了。
……噢,说到年礼。
谢夏谚倒是真的给她邮寄了年礼。
是一个复古款式的雕花镶铃小铜箱。
设计的非常精致非常漂亮非常豪华但
它就真的只是一个空铜箱而已。
纪枣原思索了许久,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刻寓意,于是满怀期待地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
对方很肯定地回复她:“对,寓意深远,算是你学习的尺度。”
“尺度?”
“嗯,尺度。”
男生的语速慢悠悠的,在电波的传递中透着一种撩人的慵懒:“剩下一学期,你写的试卷只有能把这个箱子装满,清华北大就任你挑了。”
他说:“加油。”
纪枣原:“……”
“怎么了?太惊喜了以至于说不出话了?”
“……如果我有罪,法律会惩罚我。”
小纪同学握着手机,十分平静,“而不是让我禽兽不如的同桌每天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抽筋剥皮完后还要剜心刺骨。”
禽兽不如的同桌:“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我是为了你好。”
——对话就结束在这里。
纪枣原强行挂断了电话,避免自己在除夕夜被一个恶毒直男气的肝疼。
是的,除夕夜。
她满怀少女心地主动打电话给他,就换来这么一场结果。
果然纪富婆说的没错,爱情就是这世上最苦的毒,谁喝谁哽喉。
……不过,跨年那一刻,客厅墙上的时钟走到十二点整的时候,纪枣原还是收到了谢夏谚的短信。
接二连三的,有好几条。
“之前忘了说,要祝你新年快乐。”
“祝你新的一年过的开心,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要是不喜欢学习,觉得很累,不学也没关系。箱子就拿来装糖装花生装袜子吧,随你。”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高兴最重要。”
“你禽兽不如的同桌会帮你兜底的。”
“新年快乐。”
这个时代,她所居住的城市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那一刻窗外的烟花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把整个天空都照耀的如同黎明一般。
纪爸爸在门外点燃了炮仗,一边向她招手喊她出来看烟花。
纪枣原对着屏幕上的短信弯了弯唇。
而后走到露台上,对着漫天的烟火许下了新年的愿望。
祝我新年快乐。
祝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而后掏出手机,回复短信。
“也祝你新年快乐呀。”
……
总而言之,纪枣原的整个寒假,过的还算圆满。
虽然失去了一个有趣且有用的时空金手指,但帮谢夏谚找到了他的外甥女,还侧面捣毁了一个犯罪团伙,纪枣原觉得,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而且还送走了讨厌的季圆音,让家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后面大半个寒假,她都和谢夏谚同学保持了挺紧密的线上联系。
大部分时间是监督学习,解答疑难问题,偶尔约着打打游戏,也时常聊些有的没的,人生未来梦想等等。
这种状态对于纪枣原来说,其实还蛮舒服的。
彼此对某些状态都心知肚明,但都极有默契地不去打破那个平衡。
可以享受暧昧,乐于交锋,也不会因为关系太过明晰而陷入争端,出现不合时宜的腻歪和争吵。
现阶段,学习最重要,说到做到。
事实上,对于纪枣原来说,新的一年真正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开学后班主任宣布的“人事调动”。
——宋曦兮转学了。
转到了沪市的国际学校,重新从高二开始读,据说是准备出国。
而人缘极好关系网密布的纪枣原则听说了更多的内幕:宋曦兮是转到了慕煊所在的学校,一个蛮厉害名气蛮大的私立贵族学校。
学费当然是她家里自己付的,但入学关系好像是慕煊帮忙打通的。
据说宋曦兮已经去慕煊家里拜访过了,甚至大半个寒假都是住在沪市的,对方家里人很喜欢她,打算送她和慕煊一起出国,好在国外互相扶持,保护感情。
……
这其中,有多少信息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消息是宋曦兮故意传回来的,纪枣原不知道。
也不想去知道。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宋曦兮好像又有点变回了“原来”的那个样子。
就是还喜欢着许林鹿时候的,那个一腔热情,有点恋爱脑和烂漫的宋曦兮。
上学期的宋曦兮,虽然从纪枣原的角度,就像个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的攻击狂,总是莫名其妙地针对自己,表达一些过于极端和无根由的仇恨,非常招人烦。
但从客观的,路人的角度来看,她其实还挺有魅力的。
十七八岁的青葱少女,外表既有学生的朴素和稚嫩,骨子里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韵味。
望向众人时,眼神总是漫不经心的,满不在乎的,配合上艳丽明媚的骨相,非常能够激发异性的好奇心和挑战欲。
甚至她新鲜的语言措辞和世故的说话风格,也让她变得格外迷人。
那个时候,她对慕煊有好感,却又不是很把这份好感放在心上,坚持自我,我行我素,并不会因为慕煊是个多帅多酷多有钱多受欢迎的校霸富二代,就卑躬屈膝地去迁就对方。
那个时候,纪枣原对于她的这一个行为,还是蛮欣赏的。
但是现在,宋曦兮好像就被格式化删除了某段程序一样,又有点“旧态复萌”的影子。
纪枣原主动被动地听了很多关于她的八卦,不管内容是什么样的,核心都表达了相同的一个主题:宋曦兮和慕煊的爱情是多么多么的甜,慕家对宋曦兮又是多么多么的好。
啊,宋曦兮能谈上慕煊这样的男朋友,真是上辈子走了大运!
包括宋曦兮自己发的空间动态,都无一不透露着这样的情绪。
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人生和另外一个人这么强烈地绑在一起呢。
纪枣原不明白。
也不喜欢。
她喜欢自己就是自己,自己只有自己。
可以暗恋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因为一个人患得患失,辗转反侧——这些都没关系。
但最好不要生活中处处都是他,全部的话题都围绕着他,所有想分享的动态都是关于他,也不要因为他就努力地改变自己,费力地改变自己,花费大量精力适应对方,配合对方。
不要毫无保留地去爱对方,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同时还执着期待着对方能为你付出一切。
这样的感情,在纪枣原眼里,根本就是畸形的。
她当然不会强迫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要跟她秉持一样的恋爱观。
但,如果未来谢夏谚这么对待她了,那无论那时候她是不是喜欢他,她都会下决心斩断这段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