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了县衙, 沈墨即要给白玉找大夫,白玉说自己认识一女大夫叫梅英,很厉害, 便让沈墨派人去把人接了过来。
梅英来之后,沈墨有些吃惊, 没想到这大夫竟是盲的。
白玉告诉了梅英自己的伤势,梅英又给白玉检查了腿, 道是骨头有些错位, 所以才会疼得厉害。
“我帮你把骨正过来, 会有些疼。”梅英动手之前, 先向白玉提醒了句。
白玉没觉得有什么,倒是一旁的沈墨闻言颇有些紧张,只是红雪,小蕖皆在,沈墨也不好贴身过去, 因此只是端坐在桌前椅子上, 目光紧盯着白玉的腿,面色冷硬紧绷。
梅英手上动作快速, 白玉抓着被子的手一紧, 面色蓦然表白, 冷汗直流,一阵巨疼过后,白玉渐渐缓和过来, 却是舒服了许多。
沈墨紧握的手也缓缓松开,这才发现自己满手心都是汗。
白玉声音有些虚弱道:“梅大夫, 我这个伤口会不会留疤?”
梅英安抚道:“没关系, 我会把你调一些去疤生肌的药, 不会留下疤痕。”
“多谢梅大夫。”白玉微笑感谢道,放下了心。
“不必客气。”梅英道,唇边始终挂着温婉文静的浅笑。
见白玉无事,沈墨便让白玉好好休息,自己却去内衙书斋与许子阶等人议事去了。
沈墨离去后,梅英便要替红雪把脉,红雪伸过手去,也不管梅英在场,侧脸朝着白玉着急地问道:“这程慧仪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中了箭?”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这下又送了回来,这怎么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红雪腹谤道。
白玉笑容微敛,露出一丝难言之色,“那一箭是替沈墨挡的。”直接把人送回去也说不过去,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那沈墨估计会感到愧疚一辈子吧,最好的方法还是让人留在衙舍,待伤势痊愈之后,再看如何补偿,白玉觉得送银子最简单,程慧仪父亲已去世,她们孤女弱母生活也不易,给银子可保她们母女一辈子生活无忧,又或者替程慧仪寻一门好些的亲事。至于她想要做沈墨的妾室,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这些事她也无法做主,毕竟她现在算不得沈墨的什么人。
白玉今日心里一直就有股不安的感觉,
她担心会有什么变故,担心沈墨会突然间离自己远去,不再属于她。
或许和沈墨成了亲,那种不安,担心失去的感觉才会消失吧,白玉觉得是时候找个机会和沈墨谈一下两人成亲的事了。
沈墨刚下了阁楼,林立便迎接了上来。
沈墨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林立,你去派人将李氏接过来吧……”沈墨顿了下,不知在想什么。
“是。”林立等了片刻,没等到沈墨接下来的话,便主动问道:“可要将实际情况告诉她?”
沈墨回过神,略一沉吟道:“说吧,嘱咐她莫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以免惊动县中百姓。”
沈墨说完,内心隐约感到些许烦躁,对于程慧仪的自我牺牲,沈墨要说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那一箭沈墨本已偏身躲开,谁知她会突然冲过来,令他平白无故欠了一份人情。
白玉找借口让小蕖下楼去了。
梅英替红雪把完脉之后,问道:“这几日可有觉得腰酸腹痛,肚子下坠之感?”
见问题甩到自己身上,红雪收回了目光,看向梅英,认真回答道:“是有些。”
梅英耳朵敏锐,从她的声音中辨别出她的精神状态,便道:“这是胎动不安的症状,最近可是精神不振,心烦易怒?”
红雪点点头,又想到她是盲的,便道了声:“是。”
梅英:“这是恚怒伤肝,肝气郁滞所致的胎动不安。”
红雪又点头道:“嗯。”
梅英略一思索道:“可决定好留还是不留这孩子?”
白玉闻言看向红雪。
红雪脸色微变,低垂眸想了片刻,再抬眸,目光坚定道:“我决定留下这孩子。”
这几日她仔细慎重思考了一番,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红雪不是白玉,她没有她的能力,不能以一女子的身份在这样的世道上混得风生水起,她身上也没有可以让她一辈子无忧的钱财,她想来想去,若离开了许子阶,她只有两条路选,一是另外找一个男人嫁了,二做回歌姬。
但是如今她有了身孕,就算打掉孩子,她也已经失了身,这世道想要找一个不嫌弃她出身,不嫌弃她失去贞洁的男人,哪里有这般容易?就算有,她多半也只能是个妾。
二是做歌姬,可是她好不容易才脱离这火坑,难道又要重新回去受罪?
与其选那两条路,不如选择要许子阶负责,以孩子逼他娶自己为妻。
红雪对许子阶已经死心了,她不在乎许子阶爱不爱她,也不在乎他心里有多少女人,她只想要一个正妻的身份,至于那些柳枝杨枝什么的,他爱收便收,但她们统统只能为妾!
“既然你要留下这孩子,我便给你开几副安胎药,养胎期间,最好少动气,莫要胡思乱想,保持精神愉悦,还有切忌房事。”梅英说道。
红雪脸上浮起感谢的笑容,“我会的,多谢梅大夫。”
“不必客气。”梅英浅笑了一下,回答。
梅英开完药方后,白玉微笑挽留道:“梅大夫,留下来喝盏茶再走吧。”
梅英摇了摇头,婉拒道:“不必了,我待会儿还有些事。”
“药的话,我待会儿让人去你那取吧。”白玉沉吟着,蹙了眉,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找谁去。
梅英正整理完药箱,听到白玉的话,却道:“我会托人给你们送来的,还有去疤生肌的药我会一并叫人送来,我看你腿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那药很管用,不必再用其他药了。”
白玉美眸掠过一丝诧异之色,不禁道:“梅大夫,怎么我涂了什么药你都知晓?”
听出她语气中的惊讶,梅英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略显俏皮的笑容,然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她脸上又恢复温婉沉静之色。
“这味道我熟悉。”梅英淡淡道,其实她不仅耳朵灵,鼻子也灵,她知晓那药定然是桑落给她的。
桑落喜欢白玉,梅英感觉得出来,不过她心里却没什么妒忌。
她觉得自己是喜欢桑落的,不过她看不见,不知晓真正的桑落是什么模样,所以还会有一种距离感,她虽然常对桑落说要以身相许,但主要的,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一丝色彩而已。
她对桑落的喜欢,其实与正常的男女情爱是有区别的。
她知晓自己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她融不进别人的生活,别人也插不进自己的生活,她其实更喜欢孤独一人。
但是孤独久了,也会想着有个人能够多陪自己说说话。
白玉让送小蕖梅英离去后,白玉才向红雪问道:“红雪,你真决定好留下这孩子了?”
红雪抚了抚肚子,心头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说出留下孩子那一刻,她感觉到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不论如何,她要为自己和孩子铺以后的路。而且跟着许子阶,她也能够和白玉一直当好姐妹,常在一处相伴。
“嗯,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红雪温柔地笑道,在看到白玉微蹙眉头后,她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了白玉。
白玉心中有些感慨,或许这真是最好的办法,白玉其实也想劝她留下这孩子,主要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但她又不好劝她和许子阶重修旧好。因此一直不曾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如今红雪能够自己想通,决定要身份不要爱情,白玉自然也不会阻止,“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许先生说?”
红雪闻言不禁皱了下眉头,叹声道:“再等等吧。”
沈墨去内衙书斋之前,先去了趟牢房,沈墨先前吩咐人对活着的刺客动了刑,然而刺客坚决不肯说出主使者。沈墨也不急于一时,派了自己信得过的下属看守牢房,又嘱咐他们不许其余人靠近牢房一步,送来的饭菜一定要细细检查,随即往内衙书斋而去。
到了内衙书斋,许子阶已经等候在那里,沈墨让林立看了茶,随即让他去门外守着。
许子阶剑眉蹙起,开门见山道:“谁能想到这帮人如此大胆,竟敢刺杀起朝廷命官。大人,我猜此事定是刘暡主使!”
沈墨端起茶盏,却不品茗,只是拿起茶盖,轻刮着浮在上层的茶叶,听闻许子阶的话,他放下了茶盏,沉声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肯定?”沈墨虽然也怀疑是刘暡,但却无许子阶如此肯定的想法。
许子阶道:“今日我从柳枝那里得知一事,前任王县令并非犯事卸职,而是被人诬陷的,听闻是得罪了这里的某位有势力的人,而此人与京中高官有勾结,便让那位高官将人办了进去,柳枝虽未言明此人是谁,但大人猜想,王县令得罪的是谁?可不就是刘暡。”
沈墨听闻京中高官之时,目光不禁凝了下,随即点头同意。
这刘暡本是极其嚣张之人,然而在程慧仪一事上却选择息事宁人,这本就让沈墨怀疑刘暡另有打算。所以沈墨一直没有放弃对刘暡的调查,没想到,越深入调查,沈墨越发觉此人不简单,如今听闻许子阶的话,他觉得自己的怀疑也许是对的。
刘暡与柳阁老有来往,之前他在京中时,有一次去拜访柳阁老,柳阁老请他品鉴他收集的古董,在品鉴到一副著名古画时,便听柳阁老提起过刘暡的名字,那古画是刘暡送的,只是沈墨当时没怎么在意,这还是后来调查到刘暡的原籍与柳阁老相同且这两人乃是同一年考生,沈墨才想起来此事。
百花苑背后的老板是刘暡,因此许子阶才主动提出要接近柳枝,为获得更多关于刘暡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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