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
程慧仪让李氏帮着沈墨脱了大氅, 随即扶着沈墨躺上床后,又让李氏去打了盆热水过来,李氏急匆匆去了。
沈墨这会儿已醉得厉害, 刚沾了床,便沉沉睡去, 程慧仪坐在床沿的小凳子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若玉山倾倒般斜躺着, 修眉微微地蹙着, 仿佛透着一丝忧伤。
他为什么会独自一人饮酒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失意的事?或许和白玉发生了争执?
程慧仪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修长的手搭在床沿,五指骨节分明,指甲洁净优美,晶莹剔透,美得让人想去触碰。
程慧仪正想伸手过去, 沈墨忽然收回了手, 难受地扯了扯衣襟,程慧仪手滞了下, 目光又落在他的脖子上, 想了想, 她俯身过去正要帮他脱去外衣,然手帮碰到他的衣襟,手腕却蓦然被一只手用力握住, 随即耳边传来低斥声:“不可。”
程慧仪吓了一跳,脸都涨红了下, 顿了好片刻, 不见沈墨再有别的话, 抬眸看去,见他双眸紧闭,不见有醒来的迹象,这才知方才的话不过是梦话,看着被他紧握着她手腕的手,她脸更红了。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程慧仪连忙抽回手,回身紧张地看向李氏。
她方才出去时,想到她女儿与官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究竟不妥,就连忙打完热水,赶了回来,李氏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但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心生一丝怀疑,但也没说什么,帮着程慧仪给沈墨擦拭了手脸后,便催促道:
“让官爷好生歇息吧。”
程慧仪见母亲催促,有些不高兴,却又不能拒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李氏。
李氏如今不如一开始时慌乱,已然冷静了些,见程慧仪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连忙拽着她出了房门,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后,李氏将程慧仪拖到了自己的房间。
见李氏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程慧仪有些莫名其妙,“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李氏皱眉道:“慧仪,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官爷?”
程慧仪闻言娇丽的脸上立即露出一抹害羞之色,却没有否认,她希望李氏明白自己并且帮助自己。
李氏知晓自己猜测的是事实了,之前住在衙舍时,她便猜到了几分,知此事不可能,又怕她面子薄,所以她没有捅破她的心思,如今见她这副模样,八成是还没有放弃,便苦心劝道:“慧仪,我看官爷对你没那个意思,不然在衙舍时早就有所表示了,你要是对他真有那心,还是趁早收了吧。”
程慧仪没想到李氏不仅不赞同自己,还
要落井下石,不禁反驳道:“谁说大人对我没意思。”程慧仪又气又羞,“分明是那个白玉让大人赶我们走的,这根本不是大人的本意。”
李氏知晓她女儿天真,却没想到她已经天真,不谙世事到这种地步,不禁一阵气苦,“你自己都说了,官爷听那个女人的话,这就说明官爷看重那女人,人家的正妻地位没跑了,就算官爷肯收你,你也只能做个妾。”
这段时间她待在衙舍,她对官爷和那女人的事也算有了一些了解,听闻那女人好手段,在京中自己经营一家舞坊,认识无数官老爷,又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不知什么礼义廉耻,那里能容人的,估计那些想接近沈官爷的女人估计都得被她收拾得很惨,她哪里敢让她女儿去蹚这里面的浑水。
程慧仪听了冷笑一声,抢白道:“做妾怎么了?给沈大人做妾,还辱没了咱家不成?人家可是世家巨族出身,女儿去给人家做妾,只怕咱家还得前烧高香呢!”
听听,这是什么话,这女儿是被她爹给惯坏了,李氏被她这番话气险些晕倒过去,不禁跌足叫苦道:宁为穷□□,不做富人妾,我和你爹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是让你去给人家做妾的?给人做小伏低的?如今我也不图你荣华富贵,你能嫁个平常人家做正妻,我都要烧高香了!”
“母亲,你真是太迂腐了。”程慧仪大为不然,她才不要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又愚蠢又无知,天天只知柴米油盐,哪里懂得风花雪月,怜香惜玉,又没有任何本事,嫁了他们,只能是委屈自己。
李氏这下也不反驳了,只冷笑道:“我看你有什么本事让官爷收你为妾。”
程慧仪一怔,随即想了想,看着李氏欲言又止,随即又低垂着头,半晌才道:“既然大人已经睡在女儿的房间,我想……”程慧仪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到此处,不禁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李氏一闻此言,哪能不知晓她心思,气得上前就往她手臂狠拧了下,“你想生米煮成熟饭?”
程慧仪被母亲捅破心思,羞得无地自容,又哭道:“那能怎办?!”
李氏往她手臂上又是一拍,“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天真的闺女,这种事,你想都别想,你算计谁不好,还想算计到官爷头上,你看你是失心疯了,官爷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到时你没了清白不算,万一他大发雷霆,你娘都要被你害死。”
李氏不像程慧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在她的眼中,沈墨就是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她对他有着敬畏,她们是普通老百姓,人家是官老爷,一普通老百姓胆敢去算计一官老爷,这不是掉脑袋的事?夸她想得出来。
程慧仪并不相信李氏的话,在她眼中,沈墨是个温柔的人,一点都不摆官架子,怎么可能会要她们的命?
程慧仪反驳道:“大人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才不会做这种事。”
“总之,你赶紧收了这个念头。”李氏知晓她现在脑子里是一根筋,劝不听的了,“我还是去请人通知衙门把官爷接走吧,你以为官爷是什么人?县衙的人要是知晓他不见了,咱县这片地都得抖三抖。”
程慧仪被李氏这一顿抢白和吓唬,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干站一旁委屈地掉眼泪。
李氏吩咐程慧仪守家,再三叮嘱程慧仪留在她的房间内,不许私自去照顾沈墨,才出门去托人传信,李氏与隔巷开生肉铺的张氏熟识,她准备托她叫他丈夫去衙门送个信,她一个妇道人家去衙门,总归不方便,张氏家有头驴子,去衙门也快些。
程慧仪独自一人坐在李氏的床上,闷闷不乐,想到沈墨还在她的房中,哪里坐得住,不禁起身朝门外走去,拉了拉门,门呀的来了,程慧仪本以为她母亲把她反锁在了里面,却不想只是做做样子,程慧仪满心欢喜,走出房门,往外看了一下,见她母亲不在,便往自己的房中走去。
她此刻一心在沈墨身上,哪里管得了李氏的那些厉害话,而且她觉得她母亲是因为没有和沈墨真正相处过,所以才会以为他令人畏惧。
她就看一眼而已。程慧仪悄然进了房间,关上门,回眸一看,沈墨躺着的姿势仍未变,优雅而沉静。
程慧仪走到床沿时,目光痴恋地看着他,见他沈墨的唇微张了下,仿佛要说些什么,程慧仪俯身去听,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玉字,程慧仪一怔,随即眸中掠过一丝恨意,那女人有什么好,贱女人一个。正恨恨地想着,大概是觉得不舒服,沈墨忽然伸手推开了她放在他胸膛上的手,程慧仪便整个人扑跌在他的身上,沈墨微蹙眉翻了个身,程慧仪也跟着翻到了里侧,手枕在他的手臂上,身子一僵,随即心口乱跳个不停。
许是醉酒的缘故,沈墨身上很热,程慧仪被烤得面红耳赤,她凑身过去嗅了下,能闻着他身上清香好闻的气息,春情不禁一动,情思迷离地伸手搂向他的肩背,贴近了他,一边呢喃道:“大人,那女人有什么好,她能伺候您,我也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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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夫妇不在家,听说是去张氏娘家了,李氏悻悻而归,刚走到门口,便听闻一阵急促地马蹄声响起,不由循声看去,只见一人一骑踏雪而来,雪模糊了马上人的身影,只是觉得飞扬起的斗篷如同火焰般鲜红,格外刺眼。
“吁……”一声,马上的人一拽缰绳,棕红色的马扬蹄而起,在李氏不远处停下,那人翻身下马,袅娜向李氏行来。
李氏这才看清眼前这女子是白玉,不禁吃了一惊,“白……白玉姑娘,您怎么来了?”李氏已经把夫人改成了姑娘的称呼。
白玉手抚着马鞭,妩媚一笑道:“我家大人在你这?”她声音说不出的娇媚动听,
却没由来得令人感到危险。
她怎么知晓的?李氏不禁十分吃惊,再看着她像在把玩马鞭的模样,总觉得有些胆寒,“在……在的,我正打算叫人去通知你们,竟不知你们早已知晓了。”
白玉微微一笑,并不向她解释她是如何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