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与程慧仪行走在一条回廊上, 程慧仪一直心怀忐忑,只因红雪一路都在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她。
红雪忽然笑问:“程姑娘,今年几岁了?”
程慧仪回答道:“今年十六岁。”
红雪又问:“许过人了么?”
程慧仪一愣, 微微红了脸,“没有。”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沈墨,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儒雅的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月, 让人忍不住仰望他, 恋慕他, 在没遇到沈墨之前, 她只想找个疼她的,爱她的夫君,遇到他之后,她觉得就算当他的妾室也无妨,想到此, 更加羞红了脸。
“这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这个年纪也最容易犯错,程姑娘一个好好的良家女子莫要学那些不正派的人, 届时误入歧途, 后悔莫及。待此事终了, 还是赶紧找个正经人家嫁了吧。”
红雪向来是个直肠子,不愿意拐弯抹角。想到自己曾经做的那糊涂之事,红雪想想就后悔, 只是陷入情爱的女人最是没理智的,什么矜持, 什么身份全部都忘却了。
程慧仪知她在讽刺自己方才和沈墨之事, 心里面着实有些不悦, 要不是她们的出现,这时候或许沈墨还在好言好语的安慰她。
“多谢许夫人指点,我一定会谨记于心的。”程慧仪谦虚地说道,心里却十分不屑。
两人默默无言又走了一段路,忽在转弯处碰上了许子阶,许子阶刚好有点事要找红雪,红雪就没再送程慧仪。
程慧仪独自回客房时,想到白玉方才在屋中那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暗想,那笑容分明是装出来的,就如同红雪一般,一出来就立刻换了副脸,对她冷嘲热讽。
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还好意思讽刺别人行为不正派。
装模作样。程慧仪心里正感到忿忿不平忽,瞥见花园里走出来一小丫鬟,程慧仪想起来她是服侍白玉的丫鬟,好像是叫什么小蕖,见她年纪小,一团稚气,程慧仪心念一动,便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你是叫小蕖么?”
小蕖见她笑得亲切,便也亲热地笑了起来,“是啊,程姑娘,你这是去了哪里?”
程慧仪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我刚从沈大人那里过来,你要去哪里?”
小蕖甜甜地笑道:“我要去找我家姑娘,你看到她了么?”她想白玉大概是去沈墨那里了。
程慧仪怔了下,姑娘不是对未婚女子的称呼?或许是从小跟着的?程慧仪心思转动,连忙问:“你是说你家夫人?”
小蕖圆圆的小脸有些懵色,她不解道:“什么夫人?”
程慧仪当即想到了什么,有些急切的问道:“白玉姑娘,她不是沈大人的妾室?”
小蕖呆了下。
程慧仪只当自己失言惹她不高兴了,正要解释道歉。
小蕖却一脸天真说道,“我家姑娘还没嫁给我家大人呢。”
小蕖说完这句话,顿时陷入纠结中,这下难办了,姑娘是她家的,大人也是她家的,以后这两人再闹别扭,她该站在哪一边?
程慧仪见她呆憨,便肆无忌惮地追问,“你是说白玉姑娘还是未婚女子?”
小蕖不知道程慧仪内心的想法,只是觉得她也是个年轻姑娘家,告诉她也无妨,便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我家姑娘迟早是要嫁给我家大人的。”
嫁?程慧仪又吃惊了,随即禁不住心头乱跳,略显激动地问:“你是说,沈大人还没娶妻?”
小蕖越听的话越有些不对味儿了,又见她仿佛很高兴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心里也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舒服。
小蕖脸上笑容没那么亲热了,有些不高兴道:“我不是说了嘛,我家大人迟早会娶我家姑娘的,所以他当然是还没娶妻啊。”
那就是没娶,程慧仪心中欢喜,她语气开始有些不屑起来,“既然是要娶,那他们定亲了么?”
小蕖皱了皱眉,答不出话。
看她这副模样,程慧仪就知道没有,
沈大人如此出色,竟然到如今还没娶妻,可见还没有遇上心上人,若说沈大人要娶那白玉,怎么可能亲都没定,就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自己,这传出去不是坏了她的名声,可见沈大人并不在乎她。而且那女人一看就是以色侍人那一类的。可笑她母亲还要她喊她夫人,这算哪门子夫人,只怕连个妾都算不上。
小蕖心中闷闷,半晌才挤出一句,“我家大人和我家姑娘两人情投意合,不需要定亲。”
“哦,我知道了。”程慧仪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真相,也不反驳她,只微笑道:“你快去找你家姑娘吧,她在沈大人那呢。”说到‘姑娘’两字,她故意咬得很重。
小蕖闻言又皱起了眉头,突然觉得这程姑娘突然变得很讨人嫌,便不再搭理她,径自走开了。
白玉自沈墨的屋里走出,刚至门口,纤手扶着门框,忽然回眸看向沈墨,便与沈墨微柔的目光对上。
白玉唇一扬,嫣然笑道:“喂,你在偷看人家。”
沈墨一怔,随即失笑道:“要走就赶紧走,别站在门口挡风。”
白玉眉微挑,意味深长地笑道:“沈墨,你此刻是不是很热啊?还要吹吹风。”
沈墨脸蓦然一热,沉默不语。
沈墨这男人呀,其实脸皮真薄得很。白玉只当他在难为情,愈发想挑逗他,“沈墨,你别忘了我的话,今夜我来找你呀。”白玉说完顿觉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在勾搭纯洁小姑娘似的。
沈墨被她这番话弄得脸红心跳,心想,这女人真是大胆,一点矜持都不懂,然而虽是这么想,却无一点不快,甚至隐约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嗯。”沈墨淡淡应了句,轻瞥她一眼,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模样。
白玉轻咬朱唇,忍住要上扬的唇角,出了门,没走几步,碰上小蕖,她小脸皱巴巴的,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委屈。
白玉柔声问:“怎么皱着张小脸,可是林立欺负你了?”
小蕖连忙摇摇头,“他没欺负我。”
白玉疑惑,“那怎么了?”
小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小声回了句:“我没事,就是有点心事。”
白玉有些好笑,得,小娃娃心事变多了。白玉不再勉强她,笑道:“既然是心事,就藏着吧,藏不住了再与我说。你现在随我回去,还是去找你家大人?”
小蕖想了想,道:“我去找大人。”
白玉点点头,就随她去了,准备回屋歇息片刻。
门开着,小蕖出现在门口时,沈墨坐在太师椅上出神,唇角微上扬着,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大人……”小蕖小声呼唤。
沈墨回过神来,温润双眸中闪过一抹尴尬,随即微微一笑,温和道:“怎么了?”
小蕖张张口,又闭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墨难得见到这小丫头脸上有这样的神色,便柔声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小蕖藏不住心事,小手不安地交缠着,“大人,您……您什么时候娶姑娘啊?”
沈墨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会问这种问题,她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沈墨不由得想起白玉做过的那些事,再想想自己方才险些再次沉陷于温柔乡中的行为,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问此事做什么?”沈墨面色沉了些许,莫不是白玉让她来试探?
小蕖见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更加不安,“就是……奴婢有些不懂,奴婢在外人面前要如何称呼姑娘么?要是有人问起姑娘是大人的什么人,奴婢该怎么回答?”
沈墨微愕,随即内心暗暗懊恼起来,他之前忙于县务,对白玉的事疏于考虑,直接让她住在后院,如今这身份却是尴尬,沈墨压下心头突然升起的烦躁,声音恢复了温和,“该怎么叫你还是先怎么叫。若有人问你她的身份,你就说……她是我的贵客。”
小蕖有些惊讶,他家大人这么说,难道不打算娶白玉姑娘为妻?
沈墨淡淡问:“还有别的事么?”
“没……没事了。”小蕖不敢再问,心中却隐隐替白玉感到些许委屈,人家把红袖坊都撇下不要,追到这来了,她家大人怎么把人当客呢……
傍晚时分,沈墨坐衙,准备重审程慧仪一案。
沈墨命人将此案一干人等传来衙门鞫讯,然原告方刘暡却迟迟未到,沈墨命人催了几次,刘暡最终只派了他一名手下代替他过来接受鞫讯,沈墨心中虽是不悦,到底隐忍了下来。
沈墨今日细看了原卷以及证物,卖身文上的签字与程柄的字迹不一样,这亦是前任县令判文约是假的根据,只是案情未结,王县令就犯了事。刘暡方称,当时程柄签字时手受了伤,所以字迹才不对,沈墨想到程柄乃是杏花村里一学馆的教书先生,便私下让许子阶和林立去查访并把重要人证带回衙门。许子阶和林立两人到了杏花村,找到他的几名学生,他们皆称那日程柄手并未受伤,许子阶便把那几名学子带了回来。沈墨庆幸当时王县令还没做到这一步,否则刘暡也许会先发制人。
沈墨最终判定文约是假,刘暡乃是诬控,暂不监押,取保候审。
此无疑是最轻的处罚,沈墨到底有着些许顾虑,初来乍到,立身未稳,不好将这里的地头蛇逼迫得太紧。
退堂后,沈墨便回了内衙,既命人拿来册籍以及本县名人记事,沈墨再次翻看了刘暡的籍贯、年龄、家中人口等信息,随即将名人记事纳入袖中,回了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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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可能缺一位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