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酒坊,名字起得很高调,但不负其名,这里的珍肴佳酿,都有其独到风味,且味道美绝。
酒坊位于城郊南侧的夏荷湖上,有些偏僻,需要穿过桃溪,又要过一片翠竹林才能到那。
这是一家很有格调的竹式建筑,下方由四个大桩子支撑着,直直的立于水,共有上下两层。
二楼视野较好,近可欣赏临湖风光,绿水迢迢,鸳鸯戏于水中;远可观,远山叠翠,烟云缭绕其中。有情调的人大多喜欢上二楼来。
此时,酒坊二楼临湖的雅座,坐着两位妙女郎。
一衣着艳丽轻薄,妆容妖娆,正倚靠在栏上,一手托香腮,一手执着杯杏花酿浅泯,一双含情的眼眸专注着远处的翠峦云峰,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以及妩媚风情的姿态令得旁边的男人频频顾看,而那玉人儿似是浑然不觉,依然陶醉于风景之中。
另一女子身着素罗裙,脸圆圆的,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很深的梨涡,模样很俏丽。
却是白玉和烟儿。
“这里的杏花酿不错,入口醇和绵甜,饮后口齿留香。”白玉收回往远处的视线,看向杯中琼液,赞叹道。
“姑娘,你不吃鸡吗?”烟儿抬起头来,因为嘴里塞满了鸡肉,脸颊鼓鼓的,话也说不清楚。
白玉摇摇头,黛眉微蹙,这丫头的吃相真叫人不敢恭维。
“哦…”烟儿低下头继续啃已经啃了半边的鸡腿。
清明时节雨纷纷,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眼便下起了朦朦的细雨。
远处的山,一时青峰森耸,云雾蒸腾,变得虚无缥缈起来,犹如神仙之地,这会儿,有些未带伞的踏青游客也纷纷进到酒坊里躲雨。
此时,二楼上来了两位公子,引起了白玉的注意,只见一衣着华丽锦袍,容貌清秀,举止谦和,就是带着点娘气,应该是宦家子弟。
另一则衣着朴素,身上的蓝色袍子洗得有发白,然英俊倜傥,威武不凡。
那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白玉对面的雅座坐了下来。
白玉双手托腮支于桌面,饶有兴致的打量起这两人来。
蓝袍男子坐在白玉正对头,忽看看到对面有个娇艳女子正毫不避及的盯着他看,便朝着她礼貌一笑,而那眸中却难以掩饰迫人的气势。
白玉不觉愣了下,心念忽一动,却听闻“哒、哒……”的脚步声从竹梯间传来,蓝袍男子朝着来人伸伸手,“暇之。”
白玉不由跟着回头看了眼。
来人束发笼冠,宽衣博带,濯濯如春月柳。
是沈墨。
沈墨与白玉对视上,眸中皆有着一丝惊讶,沈墨先恢复从容,朝着她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先走到蓝袍男子那一桌,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向白玉这边看来,正打算把白玉请到他们那桌去,不料白玉却突然起了身。
“烟儿,吃完没?吃完我们走。”
“姑……姑娘,还没吃完呢,不是不能浪费银子吗?”
烟儿小嘴塞得满满的,说得含糊不清。
白玉黛眉一颦,嗔了她一眼,低声道:“行了,别吃了,都胖成这般了还吃!”
烟儿闻言嗖地站起来,油油鼓鼓的脸上满是委屈。
白玉向沈墨横波一笑,虚行一礼便款款而去了,烟儿依依不舍地望着桌上的还没吃完的鸡腿,可怜巴巴地跟着白玉离去。
沈墨目光追随倩影离去的方向,目光闪过一抹凝思。
“暇之,这是我新交的好友,柳文,乃是柳阁老之子。”楚文轩介绍道,又指着柳文向沈墨介绍:“柳弟,这是沈墨,如今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亦是京中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楚兄太会打趣人。”沈墨脸上始终维持着淡淡笑容,随即看向柳文,只见他生得面如傅粉,唇红齿白,却是十分娟秀。
柳阁老是他的老师,他知晓他是有一儿子,只是并不在京中,唯有一女留在京中。
沈墨心微一动,看破却不说破,笑道:“想不到竟是世弟,世弟是何时来京的?”
柳文没想到楚文轩给她介绍的竟是沈墨,脸微微一红,早知道之前应该问清楚的,只好硬着头皮答:“就在一个月前。”
楚文轩听着两人这一番话,突然意识到一事,不由失笑道:“暇之,我差点忘了,柳阁老是你的老师,那你们两人一定早已认识。”
“不,今日倒是第一次见面。”沈墨笑道,眼底似有深意。
柳文闻言不觉偷看了沈墨,见他也正向她这边看来,目光含笑,脸微微一热,忙别开了视线。
一个时辰过后。
雨止,云开雾散,转眼间风和日暖,树上流莺乱啼,春风夹着花气的芬芳与绿草的清新,令人提神醒目。
三人正聊着京中近来的一些逸闻趣事,楚文轩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件急事,便向沈墨两人抱歉道:“暇之,柳弟,我突然想起来有些急事要去处理,得先走一步。”
沈墨看了眼柳文,温润地笑道:“那今日便散了吧,我也正好要去找个人。”
“莫不是去找你的哪位红颜知己?”楚文轩禁不住又开始打趣他道。
沈墨但笑不语。
一旁的柳文闻言却不觉微皱了下眉头。
* * *
桃花林。
刚下完雨,踏青游客三三两两,不多。
遥遥望去,桃花铺锦,绿草铺茵,花间粉蝶翩舞嬉戏,树上黄鹂细语呢喃。
沈墨正漫步于桃花林中,忽见不远处,一女子斜倚着桃花下,背影微微颤抖,似在抽泣,地上落英缤纷,将她那背影衬得愈发窈窕多姿和楚楚可怜。
沈墨微微一笑,缓步走去。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响,白玉错愕回首,梨花泪犹未干的脸上惊起了几分错愕,然眼波不经意流转,却媚意横生。
沈墨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瞟了眼。
薄纱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线,的确容易令男人血脉偾张,但她展现得未免刻意了些。
沈墨不露声色地视线转回到她的脸上,不去唐突佳人,他柔声问:“白玉姑娘为何在此哭泣?”
他又变回了原先的客气称呼。
白玉雾气蒙蒙的眼眸凝望着他,黛眉染愁,“不过看着似锦繁花,感叹好花易过,东风无情罢了。 ”
微风轻轻拂来,沈墨接住飘落于眼前的桃花。
素雅娇嫩的花朵静躺于他洁净的掌心,被他温柔握住,他温柔地凝望着那花,仿佛望着情人一般。
“人生百岁,到头来不过是一丘荒垄草连天,只求不负这眼前良辰美景以及眼前人。”
他缓缓抬眸看她,眸似春水。
在这片春光映衬下,他鬓若刀裁,眉眼似画,温柔从容的姿态,让人忍不住被他所吸引,渴望靠近他。
白玉绞着罗帕羞涩地低头,脸上升起两朵红云。
“前面湖中有我的画船,白玉可要过去坐坐,顺便游览一下那临湖风景?”沈墨微笑着邀请道。
沈墨其实对她无意,只是对于昨夜的一时兴起,他觉得有些唐突且失礼,因而想趁游湖的机会向她道歉。
其实白玉从酒楼离开后便有些后悔了。
沈墨出身高门,生得俊美无俦,温文尔雅,若芝兰玉树,身上毫无纨绔骄奢习气,又少年得志,连中三元,如今不过二十四岁,便位极人臣。
像沈墨这般出色人物,世间少有。
想要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她若因一时之气不理他了,想必他也不会对她有留恋。
两人并肩行走于桃花林中。
白玉抬眸溜了眼沈墨,眼波含媚,然他却目不斜视。
这男人可真是个端方君子,美人在侧,他竟不为所动,温文尔雅,持重如金,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白玉垂眸,伸手微掠云鬓,美眸忽闪过一丝狡黠,假装崴脚,“哎呦”娇呼一声,故意往沈墨那跌去。
沈墨微讶,手无可避免地放在她的腰肢,防止她跌倒。
白玉纤纤玉手立刻趁势攀紧他宽实的肩膀,本想与他来个含情脉脉的深情对视。未料,一阵剧痛从脚踝传来,她俏脸煞白。
真崴了。
“怎么了?”沈墨担心道。
白玉忍住剧痛,抬眸对沈墨展颜一笑,道:“奴家没事……”
烟儿躲在暗处偷看两人动静,见白玉假装跌倒撞入沈墨怀中,不禁一脸鄙视,暗道:啧啧,装得还挺像。
沈墨本以为她故意做作,可见缩在怀中的小女子脸色发白,额上渗出细细汗珠,不由担心道:“脚崴了?”
“奴家没事,只是扭了一下下。”白玉不甘心地站起,不料脚腕又是一阵剧痛。
沈墨神色依旧温润如玉,只是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我还是先送你回坊吧。”
“……”白玉脸一僵,一时只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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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玉玉是披着狼皮的羊。
沈大人则是披着羊皮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