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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容拒绝地道:“所以,你今晚一定要多吃点。”
  陆陵源:“……”
  你不如鲨了我吧。
  眼见陆陵源一脸万念俱灰的表情,连脸上的皱纹都耷了下去,陆见清没憋住笑,起身去厨房把她另外准备的苦瓜酿肉给端了出来。
  她在做这道菜之前先把苦瓜掐头去尾,切成长短相近的段状,里面的瓜瓤也都挖了出来,最大程度地降低了自带的苦味。
  肥瘦相间的猪肉用快刀切成了碎末状,再往里面拌了蛋液香菇之类的小料,混合着料酒掺入淀粉搅拌均匀揉到入味,这时候再将肉馅紧实地压进空心的苦瓜里进锅蒸熟。端出来的苦瓜酿肉往上一淋汤汁,翠绿的苦瓜包裹着蒸得烂熟的肉丸子,卧在澄亮的高汤上,入口汤汁醇厚,混着脆爽苦瓜的肉馅鲜香入味,连那些细微的苦味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陆陵源捞起筷子扑哧扑哧吃下去大半碗,吃饱喝足后揉着鼓起来的小肚子靠在竹椅上不想动弹,他懒洋洋地伸手朝旁边的房间指了指:“你上回不是跟我要那些个旧书,那些东西年代久了,有些字都不大清了,让你一本本地翻,得翻到猴年马月去,喏,我这些天把能看的凑合给你列了份出来,就放在桌上,你自个儿拿回去看吧。”
  这话听上去仿佛很靠谱的样子。
  陆见清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走到房间里一看,古朴的桌板上果然放着一本蓝皮小册子,忽略里面的内容来自收破烂小贩手里的二手书不提,乍一看还是很有电视剧里传世秘籍派头的。
  她莫名紧张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拿起册子,轻轻翻开第一页。
  “……”
  陆陵源上了年纪,吃饱了饭就想躺下打会儿瞌睡,只是他还没挪好枕头,就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向他冲来,老道士一睁眼,就看见他从小养大到的崽正杵在他跟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陆见清黑着脸道:“这是什么?”
  陆陵源莫名地答:“重点知识啊。”
  陆见清刷刷翻到其中某页的狗爬字,戳到陆陵源眼前:“这个。”
  陆陵源接过来一看:“自然是书中记载的符咒,喏,有什么用都给你写边上了,碰见什么事翻一翻,找到对应那条念出来就成。”
  他砸了咂舌,语重心长地道:“不过能背最好还是背下来的好。”
  毕竟这上面整理出来的条数还是挺多的,万一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岂不就坏事了。
  陆见清:“……”说的好像真能有用一样。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那这个呢?”
  陆陵源扫了一眼道:“这个就是符篆了,据说配合咒术使用效果更佳。”
  他说着说着,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盯着册子上那页的符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噌得站起来,匆匆找了支笔往上改了改:“唉呀呀,果然是岁数大了,连这玩意儿都能画错,我再给它添上几笔,这回总该对了!”
  陆见清:“……”
  算了,她认清现实地想,拜托陆陵源帮忙整理资料,这种想法大概本身就是最大的不靠谱吧……
  在陆陵源的强烈抗议下,陆见清不得不放弃扛着一大箱子二手书回家的打算,而是带上了他那本号称是费了大把时间精心编纂的重点蓝皮书。
  从郊区回市里的的最后一班公车一般是晚上八点,陆见清下山时耽误了些功夫,到车站时离八点过了十几分钟。
  也不知道末班车开出了没有,陆见清低头看了看手机,决定再等一会儿,要是还没有车来的话,就直接打车回家。
  就是郊区过去的打车费可太贵了……陆见清捂着自己扁扁的钱包,默默留下了贫穷的泪。
  好在她没等多久,就看见一辆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向这边开来。
  陆见清赶忙站起来,走到路口招手拦了拦。
  市里的公交车之前刚换过一批,只有一小部分车还是以前的样式,这辆车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不仅车身上沾了泥屑和掉漆,连显示灯坏了都还没来得及修,一眼看过去,整辆车都被笼罩进了黑夜里。
  公车在站牌前停下,车门慢悠悠地向她打开。
  陆见清刷了公交卡上车,为保险起见,她还特地问了司机一句:“这辆车是回市里的吗?”
  明明是夏天,座位上的司机脖子上却围了根厚厚的围巾,把大半张脸都藏了起来,他双眼平视着前方,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还好赶上了末班车,陆见清拍拍胸口,彻底放下心来,她刷了公交卡,在车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司机按下按钮关门,车子继续沿着蜿蜒的公路开行。
  陆见清之前也坐过这个点回市区的公交车,不过那时候车里虽然乘坐的人比较少,但总还是有的,不像今天,空荡荡的车厢里居然只坐了她一个客人。
  今晚没有月亮,窗外是一片浓浓的黑夜,连散落的星星都被乌云掩藏在了云层后面,公车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在马路上开过,路边绿化带上的栽种的绿植一闪而过,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车厢灯光昏暗,司机师傅大约是为了省电,连车灯都关了大半,她头顶这盏似乎也出了什么问题,光线一闪一闪的,灯管里发出刺啦的声音,陆见清抬头往上一看,发现灯管的两端都已经发黑,还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纹。
  陆见清皱了皱眉头,拿起包往前挪了几个位置,拉开跟这盏破灯的距离,还不忘出言提醒司机:“师傅,这上面的灯管好像有点问题,你下班后还是报给公司修一修吧。”
  不然万一哪天炸开,伤到其他乘客就不好了。
  “好,我知道了。”前排的司机闷闷地应了她一声。
  从郊区这里坐公车回家,即使道路通畅,也得花上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陆见清低头玩了没多久手机,就觉得困意上涌,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掐着点往手机上设了个震动的闹钟,就靠着窗户慢慢闭上了眼。
  从后视镜里时刻注意着这个今晚好不容易碰到的倒霉蛋,并摩拳擦掌准备该怎么好好吓唬她了的司机:“???”
  朋友,给个面子好不好!你就没觉得我这车有哪里不对劲吗,居然就这么放心大胆地睡着了???
  你这闷头一睡,我接下来的戏要怎么唱下去哇?我很难做的朋友!!
  第12章 鬼司机
  陆见清靠着窗小睡了一会儿,直到有只冰冷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那个裹着围巾的司机师傅正站在她旁边,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粗声粗气地对着她嚷道:“到站,下车。”
  陆见清:“???”
  怎么感觉司机师傅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思来想去也没能找出这位师傅突然变得情绪如此恶劣的原因,最后只能归结到她在车上睡着,影响了司机下班这件事上,当即歉意地站起来:“不好意思,我马上下车。”
  不过说来也怪,平常她到家都得花上老长一段时间,怎么今晚都到终点站了,用时竟然还比平常快上不少。
  也不知道车站还有没有能回她家的车……
  陆见清这样想着,拿起包跳下车厢,往周围环视一圈,要去找站台的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
  眼前这地方空旷死寂,连吹来的晚风中都带着一种腐臭的腥气,连绵的小山坡上,一座座坟包各自紧挨着立在那里,依稀可见石碑上描红的字眼和一张张面带微笑的黑白照片。
  这哪里是什么终点站,分明就是座坟山!
  司机师傅站在车窗后,阴恻恻地盯着她笑起来,当着陆见清的面,慢吞吞地摘下了他一直围在脖子上的围巾。
  他嘴角向上,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脖子上歪歪扭扭地缝着一条粗线,线条周围的皮肉发黑腐烂,随着他扭动脖子的动作,里面支撑的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上车时还只是有几分破旧的公车外壳逐渐脱落,露出里面锈红的车身,整辆车像是被哪个没公德心的家伙泼了一大盆红油漆上去,散发出难闻的异味。
  陆见清呼吸一窒,捏住鼻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鬼司机笑容更得意了,眼底闪烁的恶意昭然若揭,他像个等待已久的猎手,期待地准备看到眼前这个胆大包天敢在他车上睡觉的姑娘露出惊恐的表情,尖叫着四处逃窜的模样。
  鬼司机从嗓子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压着嗓子,声音飘忽不定,更显阴森:“乘客,欢迎来到终点站,黄泉路。”
  他一张嘴说话,散不开的血腥气和尸体的腐臭便顺着空气飘来,饶是陆见清用力捏紧了鼻子,都抵挡不了那股浓浓的异味。
  她不禁开始怀疑,这只鬼该不会是想把她熏死在这里吧……
  能使出这等害人的法子,这恶鬼果然用心歹毒,其心可诛!
  鬼司机还不知道他已经被陆见清钉死在了心机鬼的牌子上,他满意地看着她紧皱的眉头,长而黑的指尖戳在玻璃窗上,大片的玻璃应声而碎,看陆见清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已经掉进他陷阱里的猎物,只能最后做一做无谓的挣扎。
  她伸手进包里的动作没有引起鬼司机丝毫的警觉,他一边向着陆见清走过去,一边桀桀阴笑道:“怎么还不逃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他说话这点时间,陆见清终于在包里翻出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她长舒一口气,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棉花撕成两半往鼻子里一塞,再抬头时双眼目露凶光,腾出手来撸起袖子就地取材,抄起块板砖面目狰狞地向着鬼司机走去,气势竟比他一只厉鬼更凶悍几分。
  鬼司机:“!”
  糟,他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夜晚的路灯下,有清洁工人把沿路的垃圾一点一点扫进畚斗,突然,远方有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声音凄惨无比,仿佛声音的主人正遭受着无比凶残的折磨,听得清洁工人寒毛直立。
  他搓了搓胳膊,放下扫把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却被同伴一把拉住:“得了得了,我可警告你啊,不该凑的热闹千万别去凑,干完活赶紧回家!”
  “可我听这声不对啊……”清洁工人不安地道。
  “你仔细听那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同伴面露惧色,把他拉近一些,神神秘秘地摆了摆手,“我告诉你,那地儿是个荒废已久的乱葬岗!多少年没人去了,那个正常人大半夜的会跑那旮旯去,听说这些日子坟地上还经常出怪声,谁知道是不是——”
  清洁工人瞬间想到了无数厉鬼食人的场景,他惊恐地追问:“卧槽,真的假的,你可别吓我!”
  “害,谁会拿这种事吓你。”
  “说得我都瘆得慌,走走走,我这儿差不多了,咱们快换个地方。”
  ……
  传闻中让人避之不及的荒僻坟地里,正在发生的场景却和清洁工先生想象的,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差距。
  鬼司机鼻青脸肿,被揍得满头包趴在地上,一张脸彻底肿成了猪头。
  他被陆见清拿不知放了多少年没人用过的麻绳捆得严严实实,像只蚕蛹似的在地上蠕动,只能用勉强还能活动的手拼命把脸挡住,从指缝里分出点余光去看拆了公车座椅拎在手上气势汹汹向他走来的魔鬼,只觉得这女人每一步都狠狠踩在了他脆弱的骨头上。
  鬼司机使劲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求求你放过我吧,打鬼不打脸知不知道,被打成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其他鬼哇……”
  此刻在鬼司机的眼中,陆见清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简直凶得不亚于他的厉鬼同类,看似柔弱的小身板背后仿佛生出了三头六臂,每只手上都握着把寒光凛凛的大刀,刀刀要他性命!
  陆见清在连绵不断的哭声中很没有同情心地一把揪住试图逃跑的鬼司机,拿他的脑袋当施力点,把他拉拔起来一下下打地鼠似的砸到粗糙的沙地上,发出砰砰的巨响。
  她边揍边骂:“开车就好好开,瞎绕什么地方,做一行爱一行知不知道,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
  她深觉这鬼居心不良,厉声拷问道:“说,在我之前,你还害过多少人!”
  鬼司机崩溃地哭求:“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死后无聊,只是想跟活人开个玩笑,学鬼片里的鬼吓唬吓唬他们,每次把人吓晕了之后,我还会专门送他们回家的——”
  他眼睛拼命向下,扫了扫自己的衣兜:“喏,这里面还放着我的良民证呢。”
  陆见清将信将疑地伸手,往他眼神示意的那个口袋里一掏,果然从中掏出一张小卡。
  小卡黑底白字,做工考究,正面印着鬼司机的身份信息和地府发布的红印章,反面则是一些在人间活动的注意事项云云,充分展现了从鬼符合安分守己的优良好鬼的品质,看上去怎么说都不像是伪造的。
  鬼司机努力睁大两只被打得青黑的眼睛,充满真诚地望着她。
  陆见清啧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叹道:“原来阴间的道德水准居然这么低。”
  连这种鬼都能评上良民了。
  鬼司机:“……”
  陆见清一瞥他的眼神,又是一板砖下去,吓得这鬼赶紧缩了缩脖子,再不敢乱看了。
  陆见清余怒未消:“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