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第一个关卡,车子被停了下来。有人问:“证件?”
司机拿出证件递给了哨兵,哨兵看了看司机,说了句:“英国领事馆,这么多人都去干嘛?回去!”哨兵很是严厉地命令着司机将车子退回去。
司机正要争执,陈子善拉住了他的胳膊,故意大声地说:“我们回去照会日本领事馆,把我们都软禁了。”
说完,陈子善吩咐将车往另外一个关卡开去。他或许知道,这个关卡最知道英国领事馆跟日本人是有过节的。
因此,他们也不予以合作。其实这些哨卡是日本人自己设的,既不是他们租界,又不是他们管辖的地方,只是仗着跟汪伪政府的关系独自为之。
在另一个关卡,两辆车分别过卡,还好,未有多大的阻拦,他们还算是顺利地过去了。过去之后,他们赶紧向前开上一段路程,一直到效外的另一偏远地之后,陈子善才要求大家下车。
他感谢了三个司机,并要他们感谢彼特,就说他陈子善在海安城等着他的,请他快点过来。司机也说没有什么,只是出了一趟车而已,也并没做什么。简单地告别了一番,陈子善又掏出了几张钞票给三位司机一人给了一些,算是表示点意思。
他们也略为客气了一下,但陈子善还是强给了他们。如果连这点感谢都不接受的话,那就真的是客气了。
在一个静僻处,陈子善吩咐各人将刚才的装束卸了。出了上海城,英国人也是不管用的,还是普通的老百姓好。
不过陈子善还是一副商人装扮,带两个随从,另一个恃卫便跟着杜志明与吴宗宪他们一路行进。一般情况下,两组人员相互认识,特殊情况下便是陌生的两组人马。
在一个镇的电报局里,陈子善给洪震天打了个电报,免得洪震天焦急,这么多天了,既未见回电,又不见人影,还无法询问,可想而知其心急的程度。
陆路并不好走,沿途有许多敌占区和伪军占领区。逃难的人们也都是衣衫褴褛,
饥寒交迫,骨瘦如柴的样子,较好辨认。而作为商人,可往往是关卡盘剥的最好对象。
因此,对于陈子善他们来说,更为艰难。陈子善又想,如果要他们装成难民,可为不妥。他们几人,无一人看似骨瘦如柴的,也无一人饥寒交迫的样子。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十分发达的样子,颇有几分富商随从的模样。
陈子善一个皮货老板,杜志明一个药材老板,都很对行,各自又都熟悉,看不出有假。都去嘉义,一路同行,便就熟悉了。
陈子善穿着一件皮衣,戴着一顶礼帽,手里拿着文明棍,显得的确是濶气。杜志明穿着一件西装,上衣口袋套着一个怀表,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有几分医生的模样。
路上行人许多,大多都是步行。有些短途的有钱人,便开着汽车,有的行礼较多的也雇着马车前行。人流源源不断地向前,像川流不息的河流。形形色色的人,都为着一个目标,向前,他们都似乎觉得,向前一站便是安全的,稳定的。
陈子善有点着急了,如果照这样的速度往海安城赶,少则半月,多则一个月不定,这究竟要走到哪一天去了呢!也不知道路上是否会有什么情况发生,这只是最好的估计而已。
他跟杜志明商议了一下,寻思着在哪里租一辆马车。他慢慢地跟傍边的人靠近,虽是穿着阔气,可态度平易近人,十分和气。
陈子善跟一位老者发了根纸烟,并递出发出响声的钢制打火机。老人说不会玩这东西,陈子善便“啪”地一声打开了火机的盖子,然后又“哐咣,哐咣”地打了两声下,火终于点着了。
老者告诉他,租一个马车很贵的,而且只走一段路,远了不走,天亮走,天黑回赶。只是这样的马车稍微大一点的村庄可能就会有,小村庄就不会有人有了。
陈子善只是告诉老者,自己路途远,只有租辆马车才能赶得快,否则走死个老命,都不知何年何岁才能到家。
老人又告诉陈子善,现在这一路还好,都是大路,且较为平坦,再过一两日的路途就不好走了。不仅路不好走,那一带有一个叫燕子岭的地方,还常有人打家劫舍,勒索的。尤其是像陈子善这样的富商,就更加要小心谨慎了。
总之,这一路是十分不太平,混乱之世,不太平也是常事了。陈子善想着还是租一辆车再说。便向傍边的村庄走去,鲁秋生跟着他前去,其他人员在原地路边侯着。
“老大爷,你们村里有马车租吗?”陈子善客气地问。
“你说什么?”老者侧着耳朵继续问。
陈子善又大声地说了一遍,老人这次是真的听明白了,他告诉陈子善,他们村里没有一个叫“马彻祖”的人。他们村都姓刘,文、刀刘,附近也没有姓马的。
陈子善无奈,觉得老人的耳太背,也不便多问,怕问多了反而会产生误会,生出事端。他回到路边,与众人继续前行,准备去前面的村落再去问问。
他们又来到了前面的一个村庄,陈子善还是带着鲁秋生继续去村庄里询问。村里有一个妇女。陈子善问“大姐,请问村里有马车租吗?”
“去哪里?”那妇女反问陈子善。
“不知道你们能走多远,是长途还是短途呢?”陈子善又问。
那妇女告诉陈子善,长途短途都行,只要价格合适。她告诉了陈子善价格,问陈子善怎样。陈子善二话没说,满口答应,成交。
那妇女套好马之后,就跟陈子善走。陈子善看了一眼这个妇女,从外表上看四十来岁,精明强干的样子,一看便知是里外一把手。可他也不便多问,大白天,妇女拉车也很方便,况且陈子善也有五六个人,一路也不会有事。
陈子善询问了妇女怎么称呼好,她也是爽快,当初陈子善叫其大姐,就继续叫其大姐好了。
这样一来,他们在马车上有轻松了不少,马车也快了不少。走了一段路之后,陈子善问拉车大姐,听说前面山路难走,且还有人拦劫索财,不知是真是假。大姐告诉陈子善,确有此事,所以这段很少有马车能走。
陈子善又为拉车大姐担忧起来,那你走此段小路,不怕劫匪?也怕啊,怕他们心情不好了,不管什么人都会抢的。一般情况下,他们也是仗义。本地人不抢,穷人不抢,老弱病残不抢。你们这身装扮,八成会被抢的。
“那我们咋办?”陈子善问。他尽量想了解得多一些,那样应对起来,方法就可能会多一些。
“你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给他们不就没事了。”大姐如是说。
“其实我们也是穷苦人出身,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只是没有办法,才这身装束而已。”陈子善也装着一副可怜的样子说着。
“贼有贼道,强盗也有强盗的规矩,如果你们投缘,说不定不仅不会抢你们,还有可能交上朋友。”大姐又安慰地说。
“大姐跟他们熟悉?”陈子善见大姐对这些人了如指掌的样子,觉得她可能对他们很熟悉。
“乡里乡亲的也算是吧。他们来这里都有七八年了。当初山上另有一批人,那批人可就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东西。”拉车的大姐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她不知是要理理思绪,还是要选择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