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在刃上。
但文佑手中的玉碟尤为醒目。
山庄持事身上也有一块,即使身为持事,来去还得用它。
若不是十分看重,想必这位怪里怪气的庄主是不会给的。
云知宽了心,对持事道:“劳驾,带我们出去。”
随后,她和孩子们,还有向启南的妻儿越走越远,没有回头。
只有冷漠的背影。
似乎那把匕首挟持的只是阿猫阿狗。
傅文佑宛若被抛弃的人,尴尬的留在原地。
对于挟持者,万寻仪反而觉得云知更可恨,怒骂道:“我呸!什么人。”
庄主放开了文佑,又成了慈爱伯父的模样,他道:“好侄儿,你呀和你母亲一样,都容易上负心人的当,眼下你看到了?你为她急的吐血,她走的倒是干脆!”
文佑的目光停滞在她身影消失的方向,眼中却空无一物。
任凭万寻仪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
半晌后,他突然回过神来,朝庄主道:“女童没有了,祭祀也做不成了,让我把母妃带走吧。”
-
到了山庄外,云知给了师母和她儿子一些银票。
师母的脸上缓缓有了活色,“他们为什么愿意放我们了?向启南人呢?”
云知心口一窒,说不出话来。
师母见她神色不对,眼眸微缩,呼吸渐粗,“向启南在哪儿?”
云知跪下来,“是我杀了他。”
师母哑了声,却无厉色,“你为什么杀他?”
一旁二十多岁的儿子,咬着手指不明所以。
云知低着头,自责,愧疚,但也无悔。
“因为你们被挟持的这些年,他被迫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就这一句话,师母心中便了然,凄然一笑。
“我早猜到这些人挟持我们,定会让他做些伤天害理之事,我们母子俩也曾想过自尽,可只怕我们死了,他也活不下去啊!早知如此,我们不如早些弃世的好。”
可怜她的孩子,还没学会说话就被关到了今日,从来没见过外头的风景,也不懂人情世故,不记得父爱,也听不懂许多人话。
云知抬头,“您不怪我吗?”
师母摇了摇头,扶起她,“你杀的对。他死了,也是种解脱。只是可惜了没能再看一眼孩子。”
云知告辞后,红了眼眶。
-
这三个孩子住的偏远,几乎横跨韶关城,将孩子们挨个送回家后,云知回了蓬莱楼找尘锦公主还鞭。
天色已不早,尘锦公主见了云知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竟然毫不犹豫的把孩子们带走了,把陛下留那儿不管了?你有没有搞错,皇上没了天下大乱,跟这三个孩子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啊!”
云知抿唇,“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尘锦气鼓鼓的,恨不得抽她几鞭子。
“他们后来离开了青峰,万寻仪都跟我说了,要不是我的鞭子还在你手上,我也跟于竹一块走了!”
就连于竹都不认可她办的这事。
云知眼眸浅浅,“那为什么我没选择救陛下,他也能回来?”
尘锦一愣,“许是……许是青峰庄主良心发现?”
云知解释道:“因为我看到陛下手里拿着青峰山庄的通关玉碟,庄主给他那玩意儿,必然是十分在意他的。又怎么会真的动他?”
且别人锁喉都是胳膊架得很紧,而这庄主看似气势汹汹,动作却轻飘飘的,时刻把握着不弄伤他。
这其中的门道,显而易见。
尘锦仍是不认同。
“可你这也是拿他的命在冒险,即使你看透了,那他呢?”
想到此处,云知面色一紧。
“他在哪儿,我去找他解释。”
尘锦无奈的摇头,“下了山庄后,他都没来客栈,直接回金陵城了。”
一个被抛弃,被见死不救的人,的确应该洒然离去,头也不回。
云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小怜呢?”
尘锦耸了耸肩,“陛下带走了。”
解释一定要趁早,云知火急火燎的出蓬莱楼,准备去寻一匹好马。
却在出了客栈不远处,一阵香味袭来,因在大街上,便没有防范,可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她浑身酸痛,头疼欲裂,躺在湿答答的草地上。
青峰庄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有怨恨,也有痛快。
他原本翘着兰花指的手,突然捏住了她的脸庞,愤愤恼恼。
“坏胚子,我最恨你这样的坏胚子。”
云知想拍开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凝聚不起内力,只能软绵绵的打了他一下。
怎么回事?
体内原本汹涌顺手捏来的内力,此刻竟溃散的不像样了!
丹田之处,空空荡荡。
“你做了什么?”
庄主放开她,癫狂大笑。
“你扰我祭祀,负我侄儿,如此可恨,我怎能轻易放过你?”
“我给你吃了噬原丹,这颗丹丸,可也是价值不菲的!”
噬原丹入体,可疯狂吸食内力,直至怠空。
它在体内,便不能再修习武功,但凡修得一点内力,就会被它吸食怠空。
除非噬原丹破散,内力才会喷涌而出。
云知扶着树干站起身,“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当然想杀了你!”庄主怒道,转而又温柔起来,“可是我答应过侄儿不杀你。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现在就只废你内力,你应该庆幸才对。”
侄儿,是傅文佑吗?
云知仰天笑了一番,而后抱拳,“谢了!”
她这一身内力塑造都是向启南的心血与恩情,手刃师傅后,她就想把这些恩情还了。
青峰庄主这件事,办在她心坎上,使她不必再背负过多愧疚。
庄主一愣,权当这一声谢是她嘴硬。即事已办妥,冷哼过后,拂袖离去。
-
刚踏进金陵城,她们就听说陛下巡游回宫,认了个五岁义妹,封为云公主。
听闻陛下对其疼爱有加,特地宣臣子的同龄自嗣,每日进宫陪伴玩耍。
地位非同一般,来路却不明。令百姓们茶余饭后唏嘘不已。
听闻了这个封号,尘锦公主挑眉,眸色隐晦。
“这陛下可真有意思,刚被你弃之蔽履,转头就封了小怜为云公主。云是什么意思?是云知的云?”
云知不以为然,“你问我做什么,这个字不是我专用的,可以是云朵的云,人云亦云的云。”
尘锦乍舌,大失所望,“厉害厉害,你可真能说服自己。”
这在蓬莱州的寥寥数日,到最后,竟然与尘锦结伴走了回头路。
云知抬眸:“你的那些侍从呢?”
在蓬莱楼的第一晚,见她与人起冲突,身边分明是跟了六个侍从。
而后来,竟一个也没见到过了。
“早被我赶回去了,有他们在不痛快。”
“那你接下来呢,去何处?”
尘锦想了想,“去找于竹。”
云知缩眸,“他欠你钱了?”
“不是!”尘锦小声坦言,“我得叫他陪我逛金陵城。”
居然……
这……
云知目光灼灼,“不是……那位了?”
尘锦哼了下,“那位是你的,再说了,我原先也只是觉得皇上好看,有那么点中意,倒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于竹好在何处?”
在云知看来,尘锦又美又飒人又好,实在不是蹩脚的于竹配得上的。
怎么都没法把这两人牵一块儿!
尘锦掂起酒杯,轻轻晃荡,眸中星河无边,“说不上来,他就是挺好的,虽然长得很一般,也没什么才华,武功也蛮弱,不过每回跟他在一起聊天,都挺开心的。”
人生苦短,一定要跟有趣的人在一起。
过得快活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你毕竟是南番公主,中郎将只是五品官位,南番王怕是不同意。”
云知有点儿操心。
尘锦一拍她的肩膀,爽朗道:“我可价值五万两,我父王银子都收到了,今后可管不了我了。本公主要遵从本心,自在的活一回。”
货真价实,价值连城的公主!
云知又给她满上,“那就祝公主手到擒来,多子多福。”
尘锦道:“你呢?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