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
凭空在耳际响起的声音,隐隐带着雷鸣,绛儿吓得把刚抬起缩回。
这是神君的声音,她转头前后左右四下寻找,哪里有神君的身影,往中间那空荡荡的山谷望,神君明明还在那里。
绛儿问笑眯眯看着她手上灵石的伶俐仙使,道:“仙使可听到神君的声音?”
那仙使伸指一指中央的山头,表示神君在那呢,没听到。
脸上笑容更灿烂,“姑娘既然想着神君,那便押神君吧。”
仰慕神君的小姑娘他见多了,但哪有几个能和神君说得上话的。
绛儿闻言,觑了附近的人几眼,好像大家真的都没听到,不由怀疑起自己幻听起来。
她修为仍低,哪里知道神君使出能瞒过在场任何人的密音术。
复抬起手将灵石放上,哪料又听到了声音,清晰、低沉,就在耳畔。
“小草过来。”
绛儿大感惊奇,转头四望。
那伶俐仙使都不耐烦了,他没见过押叁块灵石都能这么墨迹的。
不耐烦的人不止他。
绛儿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刺得她闭起双目,再睁开双眸时,正见琳雪神女冷艳的玉容。
绛儿忙道:“见过神女。”
神女朝她微笑点头,冷若冰霜的脸上,忽如春风吹过,开出比着满山桃花还灿烂的颜色。
绛儿看得呆住了。
“哼。”一道熟悉的语声,这回是真的在耳畔了。
绛儿转过头,便见炎鸣神君。
绛儿又恭恭敬敬见礼:“见过炎鸣神君。”
偷觑了神君一眼,神君脸色阴沉,便知神君心情又不好啦。却不知是为何。
“何时变成了个小赌鬼?”炎鸣神君盯着她问,目光落在她鲜艳的鹅黄色裙角上。
绛儿听他语气不好,垂下头,小手揪着衣角,低声道:“没有赌。”
炎鸣神君见她垂首,大胆地往她身上打量,原先穿着件宽松的青衫加上她的性子,总显得像个小女孩。
此时一套明亮、合身的鹅黄短裙,把少女青涩的身段勾勒出来。
炎鸣神君不满道:“没赌,穿那么短来这里做什么?”
绛儿讶然,重新检查一下自己的裙子,盖过膝盖的裙角,这和短沾边吗?只好忽略前半句,答道:“来看神君和神女。”
这回轮到炎鸣神君自动忽略后半句,只听到来看神君,阴沉的脸霎时如雨后初晴,心里跟只开屏孔雀似的得意洋洋,面上不显道:“那躲远点,你这样脆弱的草随时丧命。”
绛儿低头道:“好的神君,我会小心的。”
心里根本没听进去,躲太远根本捡不到修为高的伤者。
炎鸣神君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扯下肩头的红缎披风,一扬手便盖在她身上,“这回不许再洗。”
“这……”绛儿只觉身上的不是件红披风,而是座大山。
抬起头望着神君,眼神哀求,细声道:“神君,不用了。”
炎鸣神君见她拒绝,不悦道:“怎么你还想让人看出草身,还是想被大火球砸?”
“不……不是……”绛儿实在不知怎么开口拒绝神君的这番好意。
正僵在那涨红脸,忽听一道悦耳的声音,“说你是个木头还不承认。”
炎鸣神君一听琳雪的话,跳了起来。
他的脾气还没发作,琳雪已经抢着道:“谁不知道这披风是你的,你让人姑娘家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披着它走?”
炎鸣神君缓缓坐下,心想有理,若让这么多人瞧见,定以为我和这小草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她一向爱慕我,若是她当了真可不好。
坐定取下她身上的披风,伸指在她眉心一点。
绛儿只见周身忽然出现一个隐隐闪着蓝色的透明保护圈,惊喜道:“谢谢神君。”
随即又问道:“有了它,我还可以接近别人吗?”
炎鸣神君没把她这问题当回事,回道:“只要他不想伤你便可。”
此时他若是知道结果她给她个保护圈的结果是这样,他一定把保护圈弄得加牢加固的,连只蚊虫都靠近不了她。
绛儿心中欢喜,再叁谢过神君,只待战斗开始,她便可以放心大胆的捡伤者了。
*
两座较矮的山谷中已聚满了人,炎鸣神君和琳雪神女仿若未见,在那山顶悠闲谈笑。
炎鸣神君不时开了天眼往左侧矮谷上瞧,只见鹅黄短裙少女坐在一块大石头,悬空双脚,浅黄绣花缎鞋轻轻荡来荡去。
没事来看人打架的,十个有九个都是闲人,此时绛儿一张生面孔出现在山谷中,虽算不上绝丽,但也娇憨可人,便有不少人来搭讪。
炎鸣神君坐在山顶上兀地“哼”了一声,正和他说话的琳雪神女莫名其妙,注意到他频频朝某个方向瞟去,心下了然。
炎鸣神君道:“开始吧。”
琳雪神女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未升到正中央,道:“再等等,时辰未到。”
说着,忽想起什么,“听小敖说这回去南海,叁天你只打两天,有一天吃那甚么清心丸便了事?”
炎鸣神君心不在焉地点头。
琳雪神女秀眉微蹙,道:“若这些个东西有用,小敖与你到如今还用遭这份罪?”
炎鸣神君道:“我分了一颗给他,他也说有奇效。”
琳雪神女面现无奈,真是傻子凑一窝,这些年来天材地宝都用尽,清心丹这等低阶丹药对他们的伤势能起什么效,莫不是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才寻理由逃避。
遂道:“什么神丹妙药给我也瞧瞧。”
炎鸣神君道:“吃完了。”
琳雪神女越发笃定他开始逃避,道:“哦?是哪位大师炼制,我也去求一颗。”
炎鸣神君轻咳一声,面色颇不自然道:“不是什么大师。”
琳雪神女冷笑一声,“原来大名鼎鼎的小霸王也会有怕退的时候,你逃避伤势,你自己死了倒还罢了,让我和小敖心里不舒服那可真是天大的不好。”
炎鸣神君道:“我已说过多少遍,当年那件事是我们不对,你们本是受牵连不必再自责。”
琳雪神女怒道:“什么你们我们,合着我和小敖这么多年给你陪打,耗费心力为你寻良医良药倒是我们自作主张了!”
炎鸣神君叹了口气道:“阿雪,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琳雪神女抬头只见日当正午,忽地浑身爆发出湛蓝如莹的冰气,冰气化剑毒蛇般向炎鸣神君直刺而来。
炎鸣神君袖袍一挥,炽热的烈焰席卷冰剑,冰剑化水下落,还未至地,寒森森的冰气迅疾铺卷而来,带着刮人心肺的可怕力量。
炎鸣神君左手变幻,虚捏一把神力幻化而出的燃烧火焰的巨斧,仰天长喝:“来吧!”
只见整座山谷燃起浩浩荡荡的火焰,像是与天上的炙阳争辉,天地间一片诡异的血红。
琳雪神女周身飘着冰雪,深深地凝望双目已带着黑煞之气的炎鸣神君,焦急道:“阿鸣守住!”
炎鸣神君仿若未闻,强横的神力骤然朝琳雪神女扑来,庞大的力量不再是金色烈焰中隐隐交缠黑煞气息。
而是一股黑气,诡秘的黑气向琳雪神女席卷而来。
琳雪神女面色凝重,冰雪之力化作一张坚硬、巨大的冰盾,抵挡黑气的袭击。
她连连道退,一味的挨打,心中叹道:凭甚么小敖做的是打他的差事,我做的反倒是挨打的差事。
*
绛儿望着中央山谷上铺天盖地烈焰与炫人眼目的冰雪,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合上。
她距离百里之外、身带保护光环仍被山谷中散发的可怖力量吓得心惊,心道:这便是神君的实力吗?
绛儿忽然觉得神君往日对她一点都不凶了,这样强大的神君,没有在生气时动动心念将她抹杀已经是非常仁慈善良。
绛儿正沉浸在神君和神女精彩的对战中,眼望山谷中湛蓝如莹的冰气与炙热可怖的烈焰两相对峙。
绛儿法力低微,修的又是医道,这样恐怖的对战她看不出甚么门道,只懂得这很厉害,神女很厉害,神君好像更厉害一点。
果然,只听在旁的人叹息道:“倒霉!押错了,神君这回没让神女。”
一人接口道:“神君五回才有一回让着神女,你也敢拿五十块灵石押神女。”
又有一人嘿嘿笑道:“甭管神君让她几回,这小子就是想押神女赢,要我说你把这五十颗灵石塞给司仙使职的姑姑,做个神女旁边的洁地使,比你在这痴望好。”
赌了五十块灵石那人道:“就你绝顶聪明!神女不用仙使伺候都不知。”
嘿笑的人揶揄道:“那不如到神君府上去,如此便可瞧瞧神君与神女有多要好,死了你这条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哈哈!”
“你说谁是癞蛤蟆!”
“你可不就是个癞蛤蟆精!”
吵着吵着,两人大打出手起来。
绛儿:“……”神君神女没误伤着你们,你们倒先自己给我送单子来了。
绛儿转了视线,向那一言不合,打得起敬的两人看去。
看了半天,两人一直在耍花拳绣腿,真刀真枪一样都没用上。
绛儿叹口气,订单产生失败。
正待再看中央山谷处,忽听一道惨烈的叫声。
绛儿忙忙看过去,只见一个灰衣男子身上沾了神君的烈焰,躺倒在地上打滚。
周围的人见怪不怪,继续兴致勃勃地谈论神君与神女第一百零八次精彩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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