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她,在这人面前,人命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人抬脚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便又停下,透过斗篷凝视她,似是细细打量了片刻,才不带情绪的道:“的确是变了很多,就连这样貌,变化也是极大,少时还以为长大了会是个倾城美人,倒是有些看走眼了。”顿顿又道:“不过,我却不会真的相信自己会看走眼。”闻言沐桦祁心中一怔,他竟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伪装?
不对,不是看出,而是怀疑!
可见他的确是认识她的,八年未见?那么他见她是在八年前?八年前的她还是那个死去的小沐桦祁呢!难道此人与那个沐桦祁之间有什么纠葛?可叹小沐桦祁留给她的记忆也是有限的,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段,而这些零散的片段明显又是接不起来的,像是缺失了一段?
而让她最记不起来的,是她的生母柳氏死后到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两年。那两年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她能记起六岁前所发生的大部分事,却想不来那两年的记忆?眼前此人,恰又说的八年前,难道那些记忆太过深刻,亦或是留给她的印象太过不好,她选择性的遗忘了?
闹不明白,好在这也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她也没有追根揭底的必要。
“或许,你就是认错了人。”话虽这般说,其实她也不能肯定这人是否将她认错了。
“认错?十三,你以为假装忘了我便能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他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沐桦祁不由打了个哆嗦。
十三?十三?
这人叫她十三?
忽然想起自己右肩头上用胭脂遮去的印记,那是,那是“十三”二字!
刚看到肩头有这两个字时,她还以为是胎记,可是后来越开越觉得奇怪,这不像胎记,倒更像刻意弄上去的刺青。以为是这小姑娘无聊了刻着玩的,却也没做细想,不过到底是给身体留了个瑕疵,或是骨子里她是不喜欢这个印记的,便专门研制了一种遮瑕脂粉将其掩盖住,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所以就连亭原和亭俞都不知道她肩头还有这么一个刺青。
可是这个人,竟然称她十三?且恰一听他的称呼她就有种莫名的恐惧由心底慢慢升起!
抑下心中那莫名的惧意,嘴角一弯扯出一抹笑道:“阁下怕是真的认错人了,小女子闺名并不叫十三。”
那人挑着声调“哦?”了一声,随即发出一阵低笑:“呵呵呵……”像是不屑,像是嘲笑,又像是自讽,意味不明,却没来由的让人心中发悚,渐渐一阵阵凉意袭来。“小女子?确实,沐桦家的闺中二小姐应是这般自称才是。”
这个话,直接说出了她的身份,也就证明了他并没有认错人。他口中的十三,当真就是她?
沐桦祁心中划过一丝冷笑,管他是与不是,横竖她又不是真的沐桦祁,不过是占了她的身体过活罢了。她是个自私的人,向来吃不得亏,可以因为占了人家的身体而为她讨一些公道,却不能帮她去履行她的某些责任,所以纵是此人真的认识她,也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既然阁下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拐弯抹角,或许阁下是真的认识我的,但我却对阁下没有什么印象!若是早年当真与阁下结了仇怨,且趁着今夜兴致,一并解决了吧。”对于留个隐患这种事,她向来不喜做。
那人又静静盯着她,似是想要将她看透,最后却惊疑了一声,“咦?”
沐桦祁也察觉了他的意图,待听到他的这一声低低惊疑后,也只是轻笑,想要将她看透?便是她有时候都看不懂自己。“阁下若是无事又不想解决了仇怨,不若就此离去如何?”说着抬手掩掩唇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有些想睡觉了。”
那人愣了一下,好似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不过这一愣下适才的杀气似乎敛了不少,这让沐桦祁有些意外。
开口声音里的冷意也不知不觉有所减少,“你以为我们有仇怨?”沐桦祁挑眉看他,难道不是?只见他又走了两步到桌旁寻了椅子坐下,还真是不客气!
“我们并未结仇。”顿顿又抬头看她,“或许,也算结了仇。”沐桦祁听得莫名其妙,杀意不再,她便也敛了心神,稍微舒了口气。
“既是无仇,阁下这般深夜造访似有些不合规矩。”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依你之言,若是有仇,深夜造访就合了规矩?”她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因着她并不觉得她和他熟到能深夜畅谈此类话题的地步,既然是打不成了,她便不想多浪费时间与他在这里多做纠缠。“那你同我可是有仇?”
“或许有。”说着起身走过来,停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又静静看了她片刻,“这不是易容术,难道你当真长丑了?”说完又传来低低的笑声:“呵呵……”
她觉得他的神经可能出了问题,有点不正常,这种不正常的人物她向来不喜招惹,收了收脸上的淡笑,凝眉认真道:“阁下确实是认错了人,夜深了,阁下若是不想闹出更大的动静,请尽早离去!”若是动手,她并不怕他,大不了就是受一回伤,左右她已许多年不曾受过伤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情绪多变,却不曾想眼前此人的情绪更是如翻书般,上一刻才收敛的杀气,不知怎地却又冒了出来,冷声道:“十三,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了我?这可由不得你!”就在她以为他要动手,她亦再次攥紧袖中白云缎之际,眼前的灰衣斗篷却闪身跃上了方才她站着的墙头,幽幽传来一声:“我还会再来找你,再见的时候你若再记不起我,记不起你自己是何身份,可就不是这般好说话了!”
沐桦祁睨那消失在黑夜中的人影一眼,低声咒了声:“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