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总觉得三叔这么热心地替爹爹说媒,还在这种时候,似乎是不怀好意。可我看爹爹挺高兴,我也不好泼他冷水。想来想去,我也没人商量,这才来找二位哥哥。”
赵靖立神情稍缓,对赵如语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六妹妹,这事你做得对。三叔这人,说话做事总有目的。他此来,不知又打什么歪主意。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只管来找我和靖安。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休戚与共,要齐心协力才好。”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赵如语对赵靖立绽开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二哥那里,就拜托大哥劳累多照应了。不过大哥也要保重身体。二哥明日要是病好,看到你这样,他也会心里不安的。他的烧既已退了,你晚上也早些歇息吧。有下人照看着,你也不用太担心。”她又十分关怀体贴地道。
“好,多谢。”赵靖立这声感谢又真诚了一些。
从赵靖立的院子出来,赵如语望着天上从云层里钻出来的月亮,深深地吐了口气。
她现在很想傅云朗,很想很想。
她很想把一切都告诉傅云朗,让他替自己分担烦恼,让他帮自己分析局势。她想做上辈子那个什么事都不用发愁的小女人,只需如小鸟一般偎依在傅云朗怀里,让他给自己挡风遮雨。
只是她不能。傅云朗如果知道她不是以前的那个赵如语,而是重生的,会害怕吧?
……
被赵如语掂记的傅云朗,跟她分开后,就直接去了二皇子萧令谱名下的一处宅子里参加接风宴。
前段时间,他跟五皇子去了一趟江南,今日才回到京城。萧令谱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来参加宴会的是一群平时一起打马玩乐的世家子弟,大家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一个年轻公子看到傅云朗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酒,闷闷不乐,笑问道:“傅二你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为小美人发愁呗。”另一人开玩笑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傅云朗抓起面前的一个炊饼扔了过去,笑骂道:“滚。”
大家打闹惯了的,对方也不以为意,接过炊饼顺势啃了一口,坐到傅云朗身边来。
见大家都在说话,并没有注意他们,他拍拍傅云朗肩膀,叹了口气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那赵如语有什么好的,把你迷成这样。”
大晋民风开放,很有几分唐朝的味道。性情活泼的贵女也经常往外跑,在一起打马玩乐,跟其他勋贵公子也常常玩到一块儿,互相之间看对眼的事也时有发生。
勋贵子弟也是有阶层有圈子的,顶尖的那一波有他们的圈子,中下层勋贵也各有自己的圈子。
正因如此,那些互相看对眼的亲事往往门当户对,长辈们也乐见其成。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大晋京城的豪门贵族,基本上都会在儿女快要及笄成人的时候才议亲,就怕儿女到了花信之年另有心上人。当然,也是防止其未婚夫、妻夭折,让自己的儿女背上克夫或克妻的名声。
因为民风开放,傅云朗和赵如语作为甜宠文的男主、女主,都是恋爱脑。两人互相衷情,也不避讳让人知道,所以萧令衍隐约听随从提及过此事。
这人叫张思义,他有个妹妹跟赵如语玩得好,一群人又经常出去玩乐,他们兄妹都知道傅云朗和赵如语的这点事。
见傅云朗听了自己的话,脸色沉了沉,很显然不愿意听这样的话,张思义就感觉没趣起来。
“行行,你一个人在这里思念佳人吧,我去那边坐去。”他将椅子挪了挪,往主桌那边方向靠近一点,转移注意力去听两位皇子和傅云开等人的谈话。
他们都是勋贵子弟,年纪也相当,大家平时一起玩乐,凭喜好交友,跟站队无关。家中长辈也乐得晚辈们这样私下里交往。以后遇到难事,凭着少时的这点情谊,没准就能救他们一命。
因此萧令谱今晚设宴,只言语了一声,就有十几个少年来赴宴。宴席摆在萧令谱宫外的别院大厅里,分了两桌,四周点了灯笼,把整个厅堂照得十分亮堂。
坐主桌的人,除了两位皇子,其他的都是如傅云开这样有世子身份的。大家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已跟着父辈学着打理家事,因此所谈的都是各地的风俗和家里所经营的营生。
哪样营生赚钱,哪里的田地好,哪里的官犯了事有庄子卖,大家聊得甚是热闹。有时候聊着聊着,就能谈成一笔买卖。
谈成的买卖拿回家去告之长辈,有时候对自家家族生意能产生很大影响,收益颇多;这些子弟自己也越发受长辈重视,得长辈夸赞。
因此京城越来越多勋贵家的世子想要加入到这宴席中来。无奈萧令谱和萧令衍两兄弟行事谨慎。为免受皇父斥责和其他皇子的妒忌弹劾,只把世子人数控制在五六人之间,其他在家里不掌权的公子也在这个数里,否则就要被说成结党营私。
“……不知那魏丘名下财产何时发卖。听说他在北宁有两个大庄子,另在其他县里也有几个,京城的铺面、宅子也有不少。这一、二十年光景,他倒是发了好大一笔财。”
坐在萧令衍下首的是岑家的公子岑颂,他跟两位皇子是亲表兄弟,故而每次宴席都有他的位置,而且说话也相对随意。
“听说他二儿子读书不行,却十分善做买卖。”一个世子道。
另一个世子立刻鄙夷:“什么会做买卖?这话也就唬唬外人罢了。朝堂上谁不知道魏丘这人善钻营会计较,又做过好几年的肥差。他这份家业,来路的可不简单。”
第199章 耍心眼
傅云朗听到这些话,心情愈发郁闷,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张思义见状,眼珠转了转,凑近傅云朗道:“你不是得五爷青睐、跟着他去了江南吗?不如你求求他,让他跟贵妃娘娘说一说。如果能得贵妃娘娘替你说一句话,这门亲事就没有不成的。”
傅云朗顿时心动,抬起头来看向萧令衍。
他这次去江南,五皇子虽然跟他说话的时间很少,但对他一直很关照,让属下给他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还亲自指点了他做买卖的门道。如果他向五皇子求助,五皇子应该不会置之不理吧?
因为宵禁,宴席的时间也不长,隔了没多久,大家就散了。
二位皇子身份高,自然是他们先行。
傅云朗跟在傅云开身后送两人上车的时候,故意耷拉着脑袋,露出一副愁云惨淡的神色来。
果然,五皇子萧令衍见了就问道:“云朗怎么了?刚回京城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愁眉苦脸的?”
傅云开看了弟弟一眼,眉头皱起,正要阻止傅云朗说话,就听傅云朗道:“我才回京城,就听说了魏家的事。魏丘罪有应得,但我婚事却起了波折。”
“你的婚事,如何跟魏家扯上关系了?”萧令衍问完,忽然想起什么,“哦,跟你议亲的那位姑娘,正是缓平侯府的。难道,她的外祖是魏丘,她的母亲是获斩的魏氏?”
“正是。”傅云朗沮丧道,“想来您也知道了,赵姑娘其实是抱错的那位,不是魏氏亲生。她为人十分善良,跟她那养母完全是两码事。怎么能因为这个而否定她呢?”
他朝萧令谱和萧令衍深深一揖:“二位爷见谅,云朗不敢以私事耽搁了二位爷歇息,爷请上车回宫吧。”
他并不傻。他知道如果直接提出要求,定然要惹二位皇子不高兴。
这世上,有多少人有求于二位皇子呢。他脸可没这么大。即便看在他爹和兄长的面上帮了他,二位皇子心里也存了疙瘩。往后对他们平南侯府,态度肯定会疏远起来。
而且他是因为母亲不同意他娶赵如语为妻才出口相求的,目的是想让他们用强权来压制自己的母亲。这种行径,就是不孝。二位皇子和岑贵妃肯定反感,即便相求也不可能帮他。
所以他只需要露出一抹忧伤惆怅就行了。如果五皇子真的有心,定然会跟岑贵妃提一提的。
萧令衍跟萧令谱告辞一声,上了马车。
傅云开是武将,傅云朗亦打小练武,兄弟俩出行一向骑马。只今晚喝了酒,家中便备了马车。
兄弟俩目送二位皇子离去,这才上了自家马车。
张思义混在人群里跟着送二位皇子,现如今看到傅家兄弟一起上了马车,他这才露出一抹冷意,也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上,一坐稳,傅云开就瞪着弟弟道:“说吧,你打的什么主意?”
傅云朗憋了一晚上的郁闷心情,这会儿面对兄长,禁不住两分真、八分假地哭了起来:“哥,你帮帮我吧。魏家出了这样的事,魏氏还被砍头,娘一定不同意我的婚事。哥你帮帮我。”
傅云开平时虽跟弟弟在一起的时间少,但他和赵如语的婚事,傅云开还是知道的。
“闭嘴。”他低声喝道,“为个女人哭哭泣泣,像什么话?难道这偌大的京城,闺秀无数,就找不出一个比赵姑娘更好的?娘不同意,自有她的道理。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养育你不容易,你为了女人就罔顾她的意愿,怎么还有脸哭,还把事情闹到二位皇子面前?”
“哥你根本不懂。”
傅云朗也是被爹娘宠着、被哥哥护着长这么大的,有任性的资本。
一听他哥这话,他就哭得更凶了:“不管别人如何好,我也只喜欢她一个。我这辈子,也只喜欢她一个。要是不能跟她成亲,我宁愿不娶妻,否则我自己不痛快,也对不住别人。”
傅云开皱皱眉,没有说话。
傅云开今年十七岁了,自十五岁起就订了亲。不过他那未婚妻恪守规矩,而他自己则一直跟着父亲在边疆,两人统共就见过两回面,见面时都没说过几句话,傅云开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记得了。
他春末从边疆回来准备完婚,却不想他那未婚妻在成亲前忽然得了急病,一命呜呼了。
傅云开需得守妻孝一年,到明天才能再议亲。
所以对于弟弟所说的话,他实在无法理解。
“哥你帮我劝劝娘,好不好?哥,求您了。”傅云朗央求道。
傅云开没有说话,静静注视了傅云朗一会儿,问道:“你方才在两位皇子面前连情绪都不遮掩,是不是觉得二位皇子对咱们好,不会因为这事生气?另外,你也希望他们能帮你?”
傅云朗的哭声一下子停住了。
他没敢看傅云开,嘴里嘟哝道:“没有。我是因为心里难过,所以才没能控制住自己。这种事,二位皇子怎么会帮我?帮也帮不了不是?”
傅云开见他这样,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这弟弟,向来有个毛病,一撒谎就眼神飘忽,心虚得不敢看人。他在二位皇子面前耍这心机,打量自己不知道呢。
“二位皇子人中龙凤,再是聪明不过的。你在他们面前耍心眼子,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看在我的面上,不跟你计较而已。”他道,“往后你再如此,发现一次,我就把你送到军中去。不到十八岁不许回来娶妻。”
“哥。”傅云朗惊恐地叫了一声,见他哥扳着脸,表情严肃,这才低下头作老实状,“我知道了。”
傅云开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又开口道:“你这次跟着五皇子去江南,有什么收获?”
这次是江南粮税出了些问题,在岑太傅的极力推荐下,皇上便把这份差事给了五皇子萧令衍。今天萧令衍回来,去皇上面前交差,听说得了皇上好一通夸赞,还赐了一处宅子给他。
傅云朗跟萧令衍的年纪相当。人家五皇子都能单独去江南办差,还办得如此出色,自己这个弟弟却为个姑娘哭唧唧。傅云开想知道傅云朗出去一趟,到底有没有点长进。
第200章 争执
傅云朗道:“江南富庶,物产丰富。这次我去跟当地的绸缎商接触过,决定回京开几家绸缎铺子。”
“这事……你跟五皇子商量过吗?”
“我跟他提过一嘴。五皇子说不错。不过他也说了,这买卖有许多世家都在做,竞争比较大,如果咱们购进的绸缎没有什么特色,估计会比较难赚钱。”
“那你认为呢?”
“我觉得五皇子说的有道理。所以特意选了几家花色独特、织法也不同的商家合作。这些绸缎虽然价钱高些,但京城人可不缺钱,又喜欢攀比。只要几位身份高贵的夫人穿出来,把绸缎的名号打响,就不愁没人上门。”
傅云开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弟,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五皇子说的?”
傅云朗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他知道兄长什么意思。他倒想说是自己想的呢,却不敢在兄长面前撒谎,更不敢抢五皇子的功劳。
他讪讪道:“是五皇子说的,我也有这么个意思。”
傅云开点点头:“你能跟五爷出去一趟,见见世面,多长长见识,甚至得五爷亲自指点,本是你的荣幸。可我看你似乎没什么长进。今晚你在干什么?你听到五皇子他们的谈话没有?”
傅云朗气恼,不高兴地问道:“说了啥?”他今晚满脑子都是赵如语那双泪眼,根本没注意大家在聊什么。
傅云开见状,只想叹气:“说魏丘家里的庄子和铺子、宅子。”
提起魏丘,傅云朗只想得到他的作为给他与赵如语的婚事带来的阻碍与麻烦,完全不知道他家的铺子田产跟自己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