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绞尽脑汁,寻找淬炼剑胎的办法,却一无所得。
如今才恍然大悟,原来,剑胎是要这样淬炼!精气神是要这样淬炼!
他的肉体依然孱弱,元力依然枯竭,但是他的精气神,却在不断的淬炼中,变得空前强大。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进步,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他的听力更加敏锐。远处微不可察的声音,在他耳中十分清晰,就像声弦在他耳旁拨动。他的感知范围,也要比以前大得多,隔得很远,他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但是变化最大的,是他能“看”到元力。
整个世界变得完全不同,他能够直接“看”到周围的元力。
风中丝丝缕缕绵延不断的金元力,树木植物散发如雾气般的木元力,太阳洒落的火元力和地底汹涌的火海,土元力扩散性很差,几乎不会扩散到空气中,天空的云就像静止的水,而地底的水就像奔腾的云。
不同元力的交汇,会激起绚烂的彩色漩涡。有些地方的元力之间界限却是泾渭分明,纹丝不动。
它们的变化是如此丰富、细腻、不可预测。
元力的世界,第一次如此生动呈现在艾辉面前,让他大开眼界,也生出无数感悟。如果五府八宫还完好,元力尚存,艾辉能够模拟出许多许多奇妙的变化。
偏偏他元力尽失。
就像一个巨大的宝藏呈现在他面前,但是他却无法带走任何东西。
只能说造化弄人,世事奇妙。
艾辉苦笑之余,倒也没有什么沮丧和灰心。能够看到,已经是意外之喜。
何况艾辉的心思,都在剑塔上。
剑云仿佛天生为剑塔所生。
七座剑塔,艾辉处于最核心的位置,所有的剑芒都在他这里汇集。换句话说,他所处的位置,是七座剑塔之中最重要最关键,也是承受压力最大的位置。
没有元力的他,却能把七座剑塔纳入自己的感知范畴。七座剑塔内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难逃他的法眼。他惊讶地发现,他可以依靠这种“洞彻”来控制剑芒。
他想到了刺绣,然而不同的是,他现在能够同时控制两百多根看不见的“线”。
他能够做的控制很微弱,意味着每一根“线”都很容易断。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以前的他,依靠强大的元力,把这些剑芒通过剑阵捏合在一起。而现在的区别是,他通过梳理这些剑阵,让它们有序地汇集,合为一体。
这并不容易,事实上,比起以前难度更高。
他梳理时能够使用的力量很低,意味着每一位队员不能出太大的错误,这就要求大家训练有素。而从剑芒从队员手中挥出,再到汇集,时间极为短暂。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完成梳理,难度可想而知,对艾辉来说也是极大的挑战。
只要有办法,就足够了。
眸子被雪亮的剑光照亮,纤尘不染。
铁兵人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工事,心头微松一口气。
他们终于抵达墙后。
工事空旷,还有很多地方没有修建完成。工匠都已经逃离,兵人和天锋两部都是纯正的战部,工匠的数量不多。
天空一道身影匆匆而至,铁兵人生出不祥的预感。
“报!前方遭遇敌方探哨!正在交战!”
铁兵人心中一突,但是他反应很镇定:“多带几个人,不要放走一个。”
昆仑道:“我去。”
铁兵人没有阻拦,点头沉声道:“好。”
按理说,这个级别的冲突,不应该部首亲至。但是铁兵人想到昆仑还没有上过战场,先适应一下战场非常必要。
昆仑带着一小队天锋精锐冲天而起,朝前方火速驰援。
看着昆仑消失的背影,铁兵人冷静下来。他本身的战斗经验丰富,不是菜鸟。
遭遇探哨,是一个不好的征兆,说明对方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占领墙后,但是对这个区域,并没有放弃警戒。这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占据有利的位置。
而且,来到墙后,发现工事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少许多,也要简陋许多。
但是转念一想,他也就释然了,北海之墙那么短的时间被攻破,只怕连师北海也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又能建多少工事?
简陋的工事,没有经验的新兵菜鸟,这场战斗,只怕比他预期得还要惨烈。
很快,铁兵人的猜测得到印证。
连续好几队探哨都遭遇到神之血的探哨,双方发生战斗。战斗的规模虽然很小,但是极为激烈,从返回的探哨不到一半,就能看得出来。
昆仑很快回来,她的脸色不是太好。敌人的抵抗顽强,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但是对方没有一人投降,死战到底。
战斗血腥程度,完全不是道场比试争斗能够比拟。
铁兵人大步上前,没有安慰,沉声道:“敌人的大部队很快就会到,我们要抓紧时间,向前推进,占据有利地形。”
昆仑点头:“好!”
她意识到,战场是另外一个世界。
两支战部顾不得长途奔袭的疲倦,全速推进,试图推进到更深的位置。推进了大约五十里,铁兵人突然下令停止前进,就地防御。
并且要求所有人抓紧时间休息,敌人很快将至。
铁兵人很清楚,敌人以逸待劳,而己方已经非常疲劳。如果不能恢复一些元力,哪怕有工事的帮助,他们很有可能都无法抵挡敌人的第一波进攻。
对于新兵来说,第一战的重要性无以伦比。如果首战胜利,他们很容易积累信心,如果失败,他们会当场崩溃。
事实证明了铁兵人的安排非常正确。
两个时辰后,敌人大军出现在阵前。
第五百零二章 选择
“大人,队伍中没有发现余叔。”
“老贼很奸猾啊。”
“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
“螟蛉果?”
明秀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全身忍不住颤抖,目光惊恐绝望。她本来是想给师弟多准备一些装备,没想到却给师弟带去一场灾难。
螟蛉果的凶名,她听大哥说过。大哥曾亲口说过,就算是他,想要破解螟蛉果,都非常困难。
余叔叹息一声,看到小姐如此大惊失色,心中更是愧疚:“都是老奴办事不利,不过小姐不要过于担忧,艾师性命无忧。”
他把艾辉如何引天雷轰击螟蛉果的过程缓缓道来。
明秀听到艾辉在承受天雷数个时辰,忍不住露出又紧张又心疼又担忧的神色。而当她听到艾辉浑身如同黑炭,缠满绷带,脑中浮现师弟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稍稍放心一些。
师弟的性子极其坚韧,无风也要折腾出三尺浪,只要性命尚在,就一定会想出办法。
余叔又把临走之前艾辉的一番话说了一遍,他之所以没有先见府主,而是先见小姐,正是因为艾辉那番话。虽然艾辉如今实力尚弱,但是他却不敢等闲视之,又担心府主生气,思来想去还是先见小姐比较好。
明秀神色平静,目光闪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此时一名中年人匆匆进来,他是余叔的心腹,跟随余叔超过二十年。返回途中,余叔悄然率先离开,其他人还按照原计划返回。
他一看到余叔,松一口气,连忙道:“余叔,队伍昨天遭遇袭击,幸亏穆雷大师在,没有太大的伤亡!”
明秀冰雪聪明,闻言道:“看来府内果然有内贼。”
沉吟片刻,她接着道:“余叔你先回府,向父亲汇报此事,我去找大哥商量一下。”
余叔觉得这是眼下最妥当的办法,连连点头:“好,老奴这就向府主汇报,小姐千万要注意安全!”
明秀展颜一笑:“我会带护卫的。”
余叔带着随从离开,明秀坐着思索片刻,起身换好衣服,对丫鬟桃酥说:“我出去一会。”
走出绣坊,她直奔城外飞去。
大哥陆辰的静修之地,位于翡翠城往西两百多里。而他的老师,翡翠森的真正统治者岱宗,也并不住在翡翠城,而是住在翡翠城以东两百多里。
师徒两人,一东一西,距离五百里。
陆辰对岱宗颇有抵触,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这并不影响陆辰的地位,一方面,几位弟子中,岱宗对陆辰最为喜爱。另一方面,陆辰被称为当代圣手,他在治疗医术方面的造诣,甚至超过岱宗。岱宗对这一点,深以为傲。
陆辰为人良善,交友广阔,不知治好多少高手,声望极高。无论是在翡翠森,还是在如今的天外天,哪怕在神之血,念他恩情的人非常多。
随着远离翡翠城,人迹逐渐变得稀少。
忽然,明秀停了下来。
前方有一队蒙面人拦住去路,为首之人沉声道:“明秀小姐,敝主人想邀请您来小住几天!”
明秀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她很镇定:“贵主人是谁?”
“明秀小姐到时便知。”
蒙面人轻笑一声,众人散开,向明秀包围。
明秀眼睛闪躲一道光芒,转过身体,扬声道:“你还不出来吗?”
无可奈何的叹息传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虚影一闪,一道高挑的身影忽倏出现在明秀面前。
他背上背着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高的大弓,长发束着红绳,小小的三角眼带着几分昏昏欲睡,那张熟悉的脸庞,多了一圈淡淡胡茬,平增几分沧桑。
明秀看清眼前熟悉的身影,大吃一惊。她睁大眼睛,惊喜莫名:“小秋哥。”
熟悉的声音,击穿了厚厚的记忆之墙,撕裂了模糊朦胧的窗纸。一束阳光像剑一样刺进他的心房,曾经魂绕梦牵无数个夜晚的少女倩影,从冰冷漆黑的梦境走到他身前,被阳光染上明媚的色彩,对着他巧笑倩兮。
郁鸣秋忘记了呼吸。
“我们刚刚抵达墙后,大家都累得够呛。这么远的长途行军,战部重建之后还是第一次。情况比预期更糟糕。该死的!我们只有两个小时休息!感谢老天,我平时修炼没有偷懒,虽然元力只恢复了六成,但是起码没有变成案板的肉鸡。老实说,看到神之血的军队时,我都没想过我能活下来,因为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请原谅我的胆小。敌人的第一波攻击,防线就差点崩溃。阿威死了,就在我面前,一根镶嵌血晶的骨矛,刺穿了他的头颅。他被骨矛吸成干尸,我当时好像哭了,是的,我哭了。阿威是个好人,但他死了,我没死。我砍死了两个敌人,我已经忘了我怎么做到的,我当时太害怕了,全身都在发抖。很快我就不害怕了,因为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墙后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