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不心中恻然，曾经站在最高处的大长老，如今连咳嗽都如此微弱无力。
大长老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眼睛内的光芒就像风中残烛，令人担心它随时都会熄灭。
他的声音很微弱，带着点自嘲：“看来我会比师弟先走一步，真让人没想到啊。不过这样也对，他毕竟是宗师，我是凡人。”
叶夫人柔声道：“父亲，您要振作啊，大家都在等着您带领我们，您是我们的主心骨。”
大长老没有回答，他有些失神，无数画面在他眼前浮现，一生荣极天下，每个决策都在影响和改变。可是想想如今他们却只能在蛮荒苟延残喘，强烈的负疚感浮上心头，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然而他却知道，他一定做错了。
如今境地，他这个大长老责无旁贷。
一声幽幽叹息蕴含着难言的愧疚、悔恨和茫然。
他有些茫然有些如释重负道：“以后交给你了，你比我强，也许能想到办法。不要输给神之血。”
叶夫人斩钉截铁：“我不会输给他们。”
她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恨意，不管是昆仑天锋，还是丫鬟们，心中都一阵凛然。夫人从来都是端庄贤淑，温婉如水，她们第一次看到夫人如此强烈的恨意。
但是想到她失去的丈夫和浑浑噩噩的小宝，大家也就释然。
大长老眼中忽然亮起一点光芒：“命令中央三部撤出旧土，驻守天心城，让三位部首来见我。命令北海部发动对神之血攻势，务必要振奋我士气。告诉师北海不要顾忌伤亡，中央三部届时会前去支援。”
昆仑天锋心中一寒，忍不住看了一眼叶姨。
叶夫人立即起身：“我这就去办。”
第四百三十三章 清水城
尉迟霸远眺繁华的城市，目光有些茫然又有些畏惧。
情形到现在已经非常明朗。
今后他们所有的希望和命运，都将押在这座新兴的城市，别无退路。
在他身边，其他的长老也心神不属，脸上难掩忧色。
大长老病重的消息一传来，尉迟霸就明白长老会如今脆弱的平衡，会立即被打破。新民和世家之间的矛盾和分歧，再也无法掩盖。
双方将重新划分彼此的实力范围，长老会的分裂，没有人可以阻挡。
叶夫人的手段很厉害，尉迟霸深知，但是他依然不认为叶夫人能够力挽狂澜。
执政大半生积累下来的威望，岂是新人能够取代？
新民派对大长老同样充满敬意和畏惧。
尉迟霸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取代大长老的地位，但是听到大长老病重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彷徨。
未来的路在何方？新光城的未来会怎样？自己将会把新民们带往何方？能抵挡神之血吗？
他也不知道。
他此时真正明白，自己和大长老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原本大家对大长老有着诸多不满，时局败坏的时候，各种怨言更是满天飞。但是当老迈的大长老轰然倒下，大家才恍然惊觉，大长老才是大家的主心骨。
以前新民派觉得大长老是他们的头号敌人，可是如今当这位头号敌人病危之际，他们却没有半点欣喜，每个人心中都是沉甸甸。
“大长老还是大长老，心真够狠的。”尉迟霸的神情恢复如常：“师北海危险了。”
其他长老都明白尉迟霸话里的意思。
新民和世家泾渭分明，彼此的阵营都相当稳固，根基深厚。而中立派，会成为世家首先吞并的对象，师北海恰恰就是中立派，两面都不讨好。
大长老的命令也可以看得出来，调中央三部驻守天心城，却让北海部进攻神之血，这是摆明了想消耗北海部的有生力量。
另一位长老不由问道：“我们能不能争取师北海？以前我们和中立派的关系不错。”
世家派在长老会中占绝对的优势，新民派和中立派往往要联合起来才能与之抗衡。
双方的关系还算融洽。
尉迟霸不置可否：“试试吧，但是不要有太高的指望。中立派虽然同情新民，但是根子还是在世家。”
他深吸一口气：“从今天开始，长老会名存实亡了。未来要靠我们自己，我们强，那什么都有，我们弱，世家不吞并我们，神之血也不会放过我们。诸君，还请多多努力。”
其他人纷纷躬身俯首：“是！”
尉迟霸目光如电，霸气外露：“趁着这段时间格局未稳，让铜鬼和鱼今回来。我们要组建能够保护新光城的战部，属于我们新民的战部。”
他转过脸，对丑丑沉声道：“你上次的计划，开始执行吧。”
丑丑圆滚滚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是！”
大长老病重带来的影响还仅仅只局限于高层，泛起的涟漪还需要时间来扩散和发酵。
坐落在彩云乡东方的清水城，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当地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清水城是一个中型城市，也是距离松间谷最近的一座中型城市。即使如此，艾辉一行依然经历了二十六天的艰苦跋涉，才抵达清水城。
离开了进入蛮荒，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距离变得格外遥远。危机四伏的蛮荒，需要随时小心提防荒兽的袭击。除了几个大型城市附近，逐渐有成熟的商路被开辟出来，其他城市还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难题。
荒兽袭击商队的情况时有发生，一些狡猾凶狠的荒兽，甚至会专门猎取元修。
缺乏足够防御的小型城市，成为荒兽的重点关注目标。一些荒兽成群结队，袭击小型城市。情况严重的地区，甚至出现小城市成规模被袭击，而荒兽大规模结成元丹的情况。
没有退路的人类闯入了蛮荒，试图像他们的祖辈一样，开辟出新的家园。
但是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谁才是猎物？谁才是蛮荒的主宰？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小型城市的数量在锐减，分散的据点开始不断汇集，城市的规模在不断增大，已经是确凿的事实。有些人甚至预言，未来的蛮荒，只有大型城市才能够生存。
清水城也是在这种形势下逐渐壮大，成为一个中型城市。并且城市的规模在不断壮大，也许用不了多久，清水城就会成为一座大型城市。
除去距离，清水城浓郁的商业氛围，也是艾辉他们选择清水城的原因。
清水城浓郁的商业氛围，得益于他们的城主乔美祺。
乔美祺在创建清水城之前，拥有一家实力雄厚的商会，美祺商会。乔美祺经营有方，和一些老牌的世家关系深厚，比如他和当时银城宫府大公子宫成秀是莫逆之交。
当拓城令颁布之后，乔美祺就意识到，未来在蛮荒。他毅然决定到蛮荒拓城，他的决定也得到宫府的支持。
披荆斩棘深入蛮荒，花费大量精力，终于在彩云乡以东，创建了清水城。
清水城创建之后，他大力发挥商业，高额悬赏猎取周围的荒兽。连续吞并了几个小型城市破败之后的人口，迅速壮大起来。如今已经颇有一番繁华气象。
危险并不能阻挡人们对财富的渴望。
清水城对战斗元修有着极大的吸引，只要猎取到荒兽就能获取高额悬赏，荒兽材料的收购价也非常厚道。有实力的元修，在清水城能够得到足够的尊重和财富。
大量的荒兽材料，也吸引了大量的商队前来。
混在人群中的艾辉一行，一点都不起眼。这次来的人很少，只有艾辉、铁妞、楼兰和赵柏安。
艾辉和铁妞是负责此行的安全，做生意得靠赵柏安，而需要补充什么物资靠楼兰。
松间谷的出产少得可怜，除了【雪熔岩】，便只有一些赤火狐蝠的火囊，那是他们的战利品。完整的火囊数量很少，艾辉他们只搜集到四十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商品卖什么东西？
艾辉想到了赤火狐蝠洞穴的骨头，便组织大家把那堆火烧骨都拉了回来。火烧骨的价格虽然不算高，但是起码有相当的数量。
而且为了提高品质，所有的火烧骨都经过熔炉的集束白火重新淬炼过。长炮塔的【集束雪焰】等阶太高，火烧骨无法承受，会直接被烧成灰。
经过淬炼后的火烧骨，品质有明显的提升。何瞎子勾起几分兴趣，用这些火烧骨锻造出几把非常有特色的武器。
只不过这些武器基本上都是火元，适合火修使用。火元武器的销路不用担心，火燎原被占之后，火元材料匮乏，火元武器就基本停产，如今火元武器的价格也是高居不下。
这是他们打听到的消息，让大家很振奋。
尤其是铁妞，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做生意，觉得很新鲜。
她以前从来没有为钱操过心，需要什么东西，家中都会送到她手上。身上穿戴，日常所用，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她以前完全没有金钱的概念，否则也不会用昂贵的定心绯蓝手串，去抵押一碗面钱。
但是如今，她却会为大家即将小赚一笔而露出笑容。
一般来说，蛮荒的城市要比内的城市小得多。蛮荒的城市需要把防御放在第一位，小面积的城市，防御的难度要小得多。
而内的城市，大多建立在已经彻底稳定之后，稳定的社会环境，让它们完全不需要考虑太多的防御问题，因此城市规模都很大。
清水城在蛮荒已经算得上中型城市，但是它的面积还没有宁城大。
城市虽小，人却要比宁城多不少。
如此小的城市，聚集了这么多人，大家都觉得很稀奇。
不时有驮兽队从他们身边叮铃而过，艾辉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些的驮兽。粗状的四肢，宽阔的后背边缘向外生长着一圈粗壮的骨刺，拢成盆状，天然适合用来堆放货物。
这种力量强大，耐力出色，饲养成本低廉的驮兽，因为看上去像背上驮着一个大盆，叫做驮盆兽。
驮盆兽的兴起，也是拓荒令颁布之后的事情。
进入蛮荒之后，元力的获取比以前困难许多，像三叶藤车、火浮云这样需要消耗大量元力的运输工具，逐渐被成本低廉的驮盆兽取代。而且蛮荒的高空，也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陆地上则要安全得多。
驮盆兽据说还和神之血有些关系。
据说驮盆兽原本是一种兽蛊宫培育失败的血兽，被兽蛊宫贱卖给一位商人。后来商人辗转运到蛮荒，很快有人发现它的价值。买下之后，开始用秘法催生繁衍，历经数代之后，新生驮盆兽体内的血毒越来越薄，直至消失。
说起来也是奇怪，在无往不利、大杀四方的血毒，在旧土进展缓慢，而在蛮荒却几乎无法寸进。
让人不得不惊叹这世界的奇妙。
目睹成群结队载满活物的驮盆兽，身着兽皮的元修坐在上，骨刺上挂着铜铃，一路叮咚作响，穿过集市。
艾辉他们仿佛回到原始荒古。
第四百三十四章 砍价
两年来，世界经历着剧烈的变化。
这些变化渗透在城市的各个方面，比如货物。大量的荒兽材料被摆上货架，在两年前它们还是奇货可居，如今随处可见。当年可以稳定生产、获得的货物，如今却变得异常稀缺。比如说海宝，如今价格足足涨了几十倍。即使如此高昂的价格，市面上也依然一宝难求。
没有准备的人们，一头闯入蛮荒，经历残酷的厮杀，和荒兽争夺领地。神秘的蛮荒到处都是未知，未知的物种，未知的矿石。神秘的未知背后，可能是无尽的财富，也可能只是无用的石头。
层出不穷的新材料大量涌现，因此催生出一批专门来鉴定未知材料的鉴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