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不答应都没有关系?明菲失笑:“三妹妹,我帮你这个忙不难,就是一句话的事。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们不答应怎么能成?若周家不肯也就罢了;可周家真来提亲,老爷却断然回绝,婶娘再把人家的庚帖给撕了,你叫周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到时候周家骂我害他家失了颜面,老爷和婶娘也怨我给你找了这样一个人家,是居心不良,是害你,我又怎么办?连带着你大哥都要受气,你想过这个没有?”如果周夫人属意龚婧琪,她自然顺水推舟,但周夫人不肯,她又何必强按牛头饮水?
龚婧琪哑然,半晌方道:“那我先让二弟和他们说好,让他们找人去提亲,这样行么?”
龚家主动去提亲,自然比自己或者龚远和去周家提好得多。明菲放缓语气:“你想好了,做客人与做媳妇可是两回事,周夫人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还是该三思而后行。”
她虽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龚婧琪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周夫人大抵是不太喜欢她做儿媳的,可是她怎么也得赌一赌,龚婧琪站起身来,强笑道:“嫂嫂,那我先回去了。”
明菲便把丹霞叫进来帮她把衣料包上,送她出去。
龚婧琪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中,打发走随身丫鬟,先去寻龚远秩,得知龚远秩还在学堂里不曾回来,便绕道去寻李姨娘,她也没想着要找李姨娘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去找李姨娘说说话。到了李姨娘的房外,只听龚妍碧与朱姨娘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志得意满,欢快无比。
龚婧琪听得烦躁,离了李姨娘的院子,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乱走,不知不觉间,到了安闲堂的门口。
看门的婆子看见她,笑道:“三小姐是来看夫人的吗?”
龚婧琪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龚二夫人听说她来了,欣喜地起身去拉她的手,见冰凉刺骨,再看脸色也难看得很,吓得一迭声地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给你气受了?快说出来!我替你出气!”
她自己都被关在这里面出不去,怎么替自己出气?龚婧琪看着她:“娘,你疼不疼我?”
龚二夫人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当然疼你啊,你怎么了?”
龚婧琪垂头道:“李姨娘送了二姐姐一条裙子。”
“咳!我还说什么呢!”龚二夫人不当回事,“你将来出阁的时候,她同样也要送你,礼必然更厚。”见龚婧琪不说话,便絮絮叨叨地道,“那小贱人运气忒好,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允了方家,现在倒成全了她!真是吃屎的运气!她那样儿的都可以找个做官的,你将来一定找个比她更好的,压着她,省得她找不着北!”
龚婧琪听了这话,便知从她这里是决计说不通的,只能是再去寻龚远秩,让龚远秩去和龚中素说。只要龚中素肯了,龚二夫人不肯也由不得她。
好容易等到傍晚,龚远秩归了家,听说龚婧琪一直坐在房里等他,衣服也来不及换,赶紧过去道:“三姐姐,你找我?”
龚婧琪犹豫再三,方低着头把自己的心事说了,生怕龚远秩如同明菲一般拒绝,先就流着泪把和明菲说过的话说了一遍,末了添上一句:“如果不试上一试,我死了也不甘心!”
龚远秩见她哭得可怜,又听她说不怕周家穷,不怕周渐没前途,先就被感动了,觉得她从前那般爱财,如今如此通透,真是难得,当下便道:“我去和爹爹说。你等我消息。”立刻换了衣服去寻龚中素,他不敢说这是龚婧琪的意思,只推说,在学里听人说起周渐人品不错,便想到周渐与龚婧琪年貌相当云云。
才刚开了个头,龚中素就勃然大怒:“你糊涂!那周家如今正倒霉,没钱也就不说了,犯官之子不点元!他一辈子都没前途!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又是远路人,什么根底都不知,你竟要我把你三姐嫁给他?去吃一辈子的苦?荒唐!”
龚远秩被他激起牛脾气来,便道:“爹爹,我们家也不比他们家好到哪里去,就算是嫁娶都要哥哥嫂嫂补贴,同样也穷得很!当初邵家也有钱,但人品败坏就全败光了!可见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当不了官也不见得就能苦了三姐姐!”
龚中素气得操起手边的砚台就要去砸他。李姨娘在外面听见矛盾上升了,赶紧进来拦住龚中素,劝道:“老爷,有话好好说,您当心气坏了身子!”一边又朝龚远秩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
龚远秩见老爹发怒,也有些怵,赶紧溜了。
李姨娘扶龚中素坐下,劝道:“老爷,您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二公子也是为三小姐好,如今二小姐与二公子都已经定了,就差着三小姐,说起来三小姐还是他的姐姐,他怎能不替她着急?这是手足友爱,您应该感到高兴啊!”
龚中素听她这样说,心情好了许多,仍不肯放下脸来,道:“哼,他翅膀硬了,竟敢和我顶嘴!”
李姨娘不轻不重给他捏着肩膀,温温柔柔地笑道:“二公子那是和您顶嘴吗?婢妾听着倒像是学生和老师讨论学问呢。男子不同于女子,他敢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可见他长大了,敢于承担了啊,您更该高兴才是。”
一席话说得龚中素喜笑颜开,握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笑道:“你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今日他这一闹,倒提醒了我,是得抓紧时间给三小姐寻门合适的亲事了。”
李姨娘服侍他舒服了,见天色不早,赶紧去厨下安排晚饭,才出了苍寒堂没多远,朱姨娘就来截她:“听说老爷给三小姐寻了人家?”
李姨娘笑道:“老爷是有这个意思。”
朱姨娘眼珠子转了转:“可说了是谁家?”
李姨娘摇头:“没说。只说要寻个配得上三小姐的好人家。”
朱姨娘暗自冷笑,甩甩帕子:“妹妹去忙吧。”转身去了苍寒堂,问清来龙去脉,暗自笑得内伤,假意跟着龚中素骂了一通龚远秩不懂事,哪里能把龚婧琪往火坑里推,转身却在想,如何把这事儿给弄成真。龚二夫人不是一直想要龚婧琪比龚妍碧嫁得好么?她偏就要叫龚婧琪嫁个一辈子翻不了身的犯官之子,看龚二夫人还怎么狂?拿什么来和她比!一个疯了惹人讨厌的主母,一个嫁了个破落户的嫡小姐,嘿嘿!什么东西!
不过隔了一夜,龚家二房的下人之间就四处传开来,说龚中素有意将龚婧琪许配给周家。
明菲知晓,便叫金簪去了一趟清风观,孙道姑便遣了个小道姑送了本书、带了几句话给龚二夫人,她自己没露面。
朱姨娘失足摔死的消息传到大房时,明菲正在接待陈氏从登州送回来的两个婆子和读蔡国栋的亲笔信。
蔡国栋在信里吩咐,让龚远和与三姨娘拿了他的信,去邵家将明姿接出来,送到乡下去陪二姨娘养病。言明只要邵家肯放人,明姿的嫁妆就不要了,又措辞严厉地说,这两个婆子今后就跟着明姿,伺候明姿,身份等同于他和陈氏,明姿若是有什么不对的,这两个婆子不用禀告就可以直接处罚她,断断不可做出丢了蔡家人脸面的事来。
这两个婆子都是蔡家的家生子,地头蛇,拿捏庄子里的人完全没问题。明菲一边暗叹陈氏会挑选人,一边笑道:“两位妈妈一路辛苦,又是第一次来我这里,今夜就歇在我这里,我让人给你们整桌酒席接风,明日我再送你们回府。”
那两个婆子说了几句客气话,跟着白露下去歇息,明菲方看向在一旁等得抓耳挠腮的王天保家的:“什么事?”
王天保家的赶紧上前,道:“奶奶,朱姨娘死了!”
明菲眨眨眼,惊异地道:“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死了?”
王天保家的道:“说是在园子里走路,踩着了青苔,滑下去,头刚好撞在假山石上,当时就没了气。”说着抬眼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
金簪与丹霞会意,借口退了出去。王天保家的方小声道:“之前二夫人曾经偷偷出了安闲堂,不过人被发现的时候,她倒是在自己屋子里的。”
明菲赏了她一两银子:“你辛苦了,先不要声张,等隔壁过来报信又再说。”
王天保家的刚去了不久,李姨娘身边一个婆子就来了,先给明菲行了礼后,道:“老爷请大爷和大奶奶过去,有事相商。”
明菲见她丝毫不提朱姨娘死了的事,便笑道:“可说是什么事?”
那婆子陪笑道:“奴婢不知,大奶奶去了就知道了。”
明菲点点头:“等大爷回来,我们就过来。”
那婆子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的去了。
金簪撇撇嘴:“奶奶,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只是个姨娘,但也有儿有女,二小姐还立刻就要出阁,该知会一声才是。”
明菲道:“兴许他们不想声张。”
龚远和回到家中,听说此事,跑到里屋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容易忍住了笑,方问明菲:“你到底让孙道姑给她送了什么去?又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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