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出了正月,可北方的寒气还是较重,两人又挨着潭边,越发觉得冷。载湉情不自禁向钰舒的身子靠了靠,她微微低头看着地面。静了片刻,她竟觉得有些微热,便向右侧挪了一下身子,他也跟着向右侧挪了一下。她又向右侧挪了挪,见他正要挪动,连忙侧身推他的身子,笑着道:“你再过来,我便要掉下去了!”他看了一眼右侧,笑了笑,复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左手杵在膝盖上,侧着身子,看着她,不说话,只是温柔地笑。
钰舒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低头喃喃的道:“皇上出来这么久了,不担心皇后来找你吗?”又抬起头笑着打趣道:“若是让皇后发现皇上此刻正在这悠悠潭边会美人,回宫定向太后娘娘禀告,告你个......”正在想怎么说,被他猛地一把揽入怀里。她一惊,想要挣开,却被他紧紧的搂住,下巴轻轻的靠在她的额间,低声的道:“我说过,皇后她只是皇后,我喜欢谁与她何干!”顿了一下又道:“休要拿太后压我,我喜欢你,谁也阻挡不了。”温柔的语气中透着帝王的霸气。
钰舒心中暖暖的,靠在他的怀里连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便不再挣扎。潭边安静了许久,她轻轻的唤了他一声:“载湉!”他“嗯”了一声。她喃喃道:“那日我听闻你大婚夜,独自一人坐了一夜,是吗?”他“嗯”了一声,声音似是从嗓子里发出的,音量正好达到她的听觉需求。又安静了一会,他开口道:“选秀即将开始,只等太后懿旨下来。今日过后,相见之期便是殿前选秀了。”顿了一下,低头在她耳边轻轻低语:“我在宫里等你!”
钰舒的耳,被他呼出来的气,撩拨得有些发毛,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挣开他的怀,笑着道:“民女姿色平平,皇上如何知晓我定能入选。”又故意矫情的打趣道:“我瞧那紫禁城的大门,恐怕连见一眼都难!”挑眉看向他,笑着问:“皇上要如何在宫里等我?”载湉未说话,举起手,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摸着自己的额头,嗔怪道:“你怎么和三哥一样!”
载湉问:“三哥是谁?”钰舒摆弄着自己的裙摆,说道:“我哥哥呀!”他笑着又问:“你哥哥是谁?”她抬头,瞅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另一边的帝王树下,志凌正穿梭在人群里,寻找钰舒。来来回回转了几圈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奕氏焦急的问:“怎么样?找到了吗?”志凌摇摇头道:“额娘,不要急,舒尔这么大人了,定不会有事。再说她平日里就喜欢胡乱跑,有芊禾在身边,她又聪明机灵,不会有事的,我再去那边找找看。”又对身边的嬷嬷丫鬟道:“你们扶姨娘先回大殿那边,我去去就回。”说完便携着小厮向通往龙潭石阶那边去了。
奕氏心中甚是焦急,寺庙人多,若是走岔了还好,就怕舒尔她遇见坏人,那自己的后半辈子也不想活了。她双手不停的捻着锦帕,形色仓皇,看了一眼福嬷嬷道:“嬷嬷,你说舒尔定会没事的,对吧?”福嬷嬷答道:“姨娘放心,五小姐何等机灵,依老奴看,她定是被这潭柘寺的风景吸引了。五小姐热爱书画,去欣赏景色,好回府作画呀!”奕氏微微颔首,张望了一下说道:“走吧!”福嬷嬷搀着她向大殿走去。
志凌顺着石阶一直走,一面走一面巡视四周,跟在他后边的小厮石头道:“三少爷,这里如此僻静,五小姐应该不会来这里吧?”志凌笑着道:“越是僻静的地方,她越是喜欢去瞧瞧。这里风景宜人,她定是被吸引了,我们再向上找找看。”志凌心里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他笃定妹妹定是去偷玩,直觉告诉自己,她就在这条石阶的某个地方。又走了一段,远远的看见芊禾同一名身着宫中大内太监服饰的男子站在一起。心中一惊,似是明白,立即止住脚步。石头差点便撞上他,惊讶问道:“少爷为何突然停下,小人差点撞上您!”
志凌转身遮住石头的视线,略思虑了一下道:“我瞧前面似没有人了,你再去那边看看。”他指着石阶的反方向,石头纳罕道:“少爷,那儿不是咋们刚经过的吗?小人看过了并没有见到五小姐。”
志凌道:“你再去看看,我们分头找,我继续往这边。”石头点点头,向下走去。
志凌看着他走远,方才转身,微微叹了一口气,向上跨出步伐。越走越近,果不其然,妹妹正和一男子在一起,还挨在一起坐着。他停下脚步,看向那个男子,明黄色长袍,试问还有谁敢穿这样一身明黄色袍子。妹妹竟然在此与皇上相会,若是被人发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走上前。经过芊禾身旁,她惊讶的唤了一声:“三少爷!”他未看她,也未开口说话,径直走向妹妹和皇上。
小宁子不解的看着来人,听芊禾叫他少爷,知晓此人定是钰舒小姐的家人,伸出手臂拦住他,笑着道:“公子请留步!”志凌推开他的手臂,继续向前走。小宁子连忙跟了上去。
载湉还在和钰舒甜言蜜语,两人眼中只有对方,丝毫未察觉有人正向身边走来,载湉看着钰舒道:“舒尔的三哥,我有机会定要认识一下。他是何其有幸能有舒尔这样的妹妹!不知你三哥今年多大,可有志报效朝廷?”钰舒微笑正想回答,却见面前突然有一人立在哪儿,惊的连忙站了起来,唤了一声“三哥”,便见他跪下说道:“草民他他拉志凌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载湉有些惊讶,看着跪在地下的男子,此人便是舒尔说的三哥,连忙上前一步,俯身扶起他,道:“快请起!”见他起身后又笑着道:“我与舒尔之间从来没有这些虚礼,志凌若是不介意,也可像舒尔一样。”
志凌忙后退一步,俯身作揖道:“草民不敢!”停了一下又道:“舍妹自小顽劣,不懂这些规矩礼数,若有冒犯皇上之处,还请皇上看在她年幼,莫要怪罪。”载湉上前一小步,扶住他的手臂,道:“我怎么会怪罪,她这样的性子真是我喜爱她的理由。志凌不要再自谦了,你这妹妹呐,让我整日牵肠挂肚,恨不能日日相伴。”
志凌起身,看着皇上,略笑了一下。听皇上一直用‘我’自称,而并非自称‘朕’,想来他与妹妹私下都是这样相处的。又看向钰舒笑着道:“妹妹,你让我们好找,怎来这里也不和我说一下,让哥哥好生担忧!”
钰舒上前两步,环住他的手臂,有些害羞的笑着道:“我在大殿与哥哥们走散,想去找你们,不知怎的就走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载湉喃喃道:“又在这里遇见了载湉,便在这里多留了一会。本打算再坐一小会便回去的,没想到哥哥亲自来了。”她呵呵一笑,看着哥哥的脸。见哥哥两眼锐利看着自己,撒娇的唤了一声:“哥!”
载湉“咳”了一声,打趣道:“没想到伶牙俐齿的舒尔,在自家哥哥面前,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看向志凌又道“志凌,我甚是羡慕你,有个这样的妹妹,如有至宝。想来二人在家中也是兄妹情深,相互信任吧?”
志凌笑道:“在家中,我与舍妹确实最为近亲。她天真烂漫,性子又似男子豪爽,故我平日里喜欢多与她说说话。皇上对舍妹也是如此喜欢吗?”他抬起双眼看着皇上,就想当面听听,在他心中,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妹妹。
钰舒放开哥哥的手臂,立在哥哥身旁,也想听听载湉会作何回答。
载湉明白他问自己的这个问题。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见妹妹的心中有了别的男子,犹如心中的至宝忽然被拿走,难免有些不悦,很是理解志凌此刻的心情。他眼带笑意,看向志凌身边的钰舒,坚定的答道:“从第一次见她我就喜欢上她,和她在一起我很踏实。见不到她时,会非常思念,每每思念她的时候,都会作一幅她的画像。”低头略笑了一下又道:“御书房的柜子里都快装不下了。”顿了顿又道:“我想和她终老一生,只想和她一人!”又看向志凌道:“志凌你放心,我定会一辈子爱她护她。虽然给不了她妻子的名分,但在我的心中她才是我唯一的妻子。”
钰舒心中触动,他的神情,他的话语,足以让自己托付终身。
志凌听完皇上的话,抱拳俯身道:“如此,草民便放心的将舍妹交给皇上,草民斗胆,请皇上记住今日对草民说的话,舒尔她性子顽劣,他日入宫还请皇上多多庇护,保她平安到老、快乐一生!”
纵是钰舒性子多活泼,也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面是载湉的情深似海,一面是哥哥的再三托付,这两个男人都将自己当成明珠。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掏出腰间的锦帕,轻轻按压眼角。一手环住哥哥的手臂,一手搂住载湉的手臂,清了清嗓子,先是看向志凌道:“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哥哥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的活着,而且还要活的很精彩。”又看向载湉道:“载湉,待选秀之后,我定会入宫陪你终老。”载湉微笑的看着她,第一次被她挽着手臂,心中兴奋不已,又听她说的话。早已是眉飞色舞,恨不能拥她入怀。
志凌听她直呼皇上的名讳,想来她与皇上早已心心相印,便没再多说。三人立了一会,志凌笑着道:“妹妹,我们该走了,阿玛额娘还等在门口呢!”
钰舒点点头,看向载湉。他抿着嘴笑了笑道:“去吧!”
“草民携舍妹先行告退!”志凌俯身跪安,拉着妹妹走向石阶。钰舒不停的回头看载湉,他依旧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己,直到视线模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