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湉看着钰舒放下纱帘,口中默默念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目送着她的马车消失在河畔。小宁子站在身边,不敢打扰,等陈公子的马车渐行渐远,才低声道:“皇上,夜深了,咋们也该回宫了。”
载湉点点头,大步跨向前,俯身走进马车。小宁子高呼一声‘驾’,马车消失在祈愿河畔。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几匹马紧随其上,悄悄的跟着皇上的马车后。
钰舒抄起纱帘看着家中小厮,问:“文生,可是三哥让你们来接我的?”文生回头,看着她,答:“是的,五小姐,您刚从家中出来,三少爷便让小的跟在你们身后。小的见五小姐你们上了另一辆马车,便一直跟在那辆马车后面。”
钰舒点点头,放下纱帘,是三哥就放心了。看着芊禾问:“芊禾,现在几时了?”芊禾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道:“亥时末了。”亥时末了!未觉得说了许久,怎么这么快就亥时末了,希望额娘阿玛他们并未发现自己偷溜出府的事。
马车缓缓驶入他他拉府西侧门,钰舒和芊禾蹑手蹑脚的走下马车。见门半掩着,奇怪为何看门小厮未将门闩上。钰舒悄悄的将门推开,伸出头看了一眼,院中无人,呼了一口气,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妹妹,你去哪儿了?都快子时了,才回来!”钰舒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原来是四姐,还好,还好。她向前走了两步,抱着钰雅的手臂,张望四周,确定没有其他身影,低声的说道:“姐姐,我刚才去了祈愿河畔,那里人可多了,非常热闹。”
钰雅推开她的手,嗔怪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未经阿玛额娘准许,独自一个悄悄出府,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钰舒道:“好了,知道了,姐姐。我并非未经准许,三哥知道的,他还派了文生保护我呢!”说着指着门外的马车,睁着两只眼,看着钰雅。似乎、好像自己把三哥给出卖了。说曹操,曹操便到。志凌从门后黑漆漆的角落,走到微弱的灯光下,开口嗔怪道:“哎,真是好人难当啊!我替五妹你保密,竟没想到五妹这么轻易就将我出卖,看来三哥以后不敢再帮五妹你了。”
钰舒循着声音,回头,看着志凌,连忙走上前,说道:“三哥!”
志凌摇摇头,甩了甩衣袖,双手负在身后,淡淡的道:“撒娇也没用!”说完便走开了。今夜自己站在西侧门口,等到了子时,这个贪玩的妹妹才回家。将来歹有什么样的夫家,才能管住我这调皮可爱的妹妹。既然她平安回来了,自己就放心了,还是安心的回去睡自己的觉,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钰舒看着他的背影,噘着小嘴儿,蹙着眉头。见钰雅也不搭理自己,转身回房了。只有芊禾看着她,道:“小姐,快回房吧!万一等下吵醒老爷夫人就麻烦了。”她点点头,任由芊禾拉着自己往前走,一面走一面不停的打着哈欠。
小宁子赶着马车一路疾驰,西华门越来越近。他在心中不停的祈祷,千万不要被太后娘娘发现皇上微服出宫的事,千万千万千千万呀!风吹起马车的纱帘,透过缝隙瞧见皇上正闭目靠着。心想:皇上还真沉得住气,子时了,他怎么一点儿也不慌张,就这么笃定微服出宫的事没被发现?
马车缓缓进入西华门,小宁子停下马车,贼眉鼠眼的瞅了一圈,掀起纱帘,轻轻的唤了一声:“皇上,到了!”载湉闻声睁开眼睛,俯身走下马车。小宁子紧跟其后,低声的问道:“皇上,您这么晚回来,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担心太后娘娘发现吗?”
载湉大步向前,缓缓的说道:“从我们刚出宫门的时候,朕就已经知道太后她发现我们出宫了。”小宁子瞪大双眼,小跑着跟在皇上身边,这下死定了。都被发现了,皇上还敢出宫。皇上这是年龄越大,胆子也越大了,忘了太后娘娘是谁了吗?
载湉侧脸,看了一眼小宁子,问:“小宁子是害怕了吗?”小宁子咽了一下口水,顿了顿,道:“怕!不过为了皇上,奴才甘愿受罚。”
载湉道:“小宁子,今夜朕与你可能要受皮肉之苦了。”小宁子道:“奴才说过,为了皇上,奴才甘愿受罚。”载湉道:“好,那今夜我们主仆二人,便等着!”
倦勤斋里烛光闪闪,太监宫女乌压压的一片。载湉倒吸了一口气,今夜真是要连累小宁子了,苦了他跟着朕这样憋屈的一国之君。刚跨上倦勤斋门前的台阶,守门太监就高呼:“皇上驾到!”闻声门内外的宫女太监齐齐下跪,呼:“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载湉瞟了一眼坐在里面的慈禧,大步跨进去,跪下道:“儿臣参见皇额娘,不知皇额娘这么晚还在此,是儿臣不孝!”慈禧目不斜视的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上,不开口说话,也不让皇上起身。顷之,缓缓开口,问道:“皇上今夜去哪儿了?”
小宁子吓的瑟瑟发抖,趴在皇上后面大气不敢出一下。载湉心想既已被发现,便不能再撒谎,只能如实说。他不卑不亢的开口道:“回皇额娘,儿臣今夜微服出宫,只为了解一下这民间的七夕祈愿。未提前向皇额娘禀明,是怕皇额娘担心儿臣,故儿臣未向皇额娘请示,便擅自作主微服出宫。”
慈禧闻言,看着皇上。此话竟滴水不漏,还真是长大了,行事缜密。已然发现哀家知晓,便破釜沉舟,将问题丢给哀家,看来是哀家小瞧他了。缓缓开口道:“那么皇上体察到什么样的民情了?”
载湉见她继续提问,并未让自己起身,显然是对自己的话不快,思前想后,道:“儿臣愚钝,本想出宫体察民情,却只见祈愿河畔人头攒动,人人只是对着牛郎织女二星祈愿自己觅得如意之人。”
慈禧冷笑道:“那么看来今夜皇上出宫并未体察到民情,只是和小宁子出去玩了一趟。”小宁子听见太后娘娘提到自己,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盼时间过得快点。不过,天不遂人愿。太后娘娘还是提到了自己,而且是狠狠的提到自己!
慈禧道:“皇上年轻不懂事,都是奴才的错。小宁子,你将皇上带出宫,可有想过哀家会怎样处置你?”她双眼凌厉的看着,趴在地下发抖的小宁子。
小宁子想为了皇上,揽下所有罪责,自己一个奴才打便打,说什么也不能让皇上被罚,便一个劲的道:“奴才知错了,都是奴才不懂得劝皇上,请太后娘娘责罚。”
载湉见他一人将罪责揽下,抬起头,看着慈禧,心急的道:“皇额娘,出宫是儿臣的主意,不关小宁子的事!请皇额娘不要将过错怪在小宁子的身上,他是奴才,他只会听儿臣的,这事怎能怪他?”慈禧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道:“将小宁子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载湉回头,看着被两名太监拖出去的小宁子,复又回过头,面向慈禧,磕头,说道:“请皇额娘饶了小宁子,儿臣自请禁足。”为保小宁子,只有这个下下策了。额头贴在冰凉的大理石砖块上,虽是夏天,地面仍是冰的让人颤抖。双手渐渐紧攥,撑在冰凉的地上,睁着两只丹凤眼,等着位高权重的太后娘娘发话。
慈禧举起手,示意李公公让门外太监住手,等的就是皇上自己认错,才故意拿他身边的人开刀,逼他就范。看着趴在地下的皇上,问道:“皇上预备禁足多久?”载湉俯身趴在地下,咬牙切齿,松开紧攥的拳头,淡淡的道:“全凭皇额娘做主!”
慈禧道:“既然皇上真心悔过,便在倦勤斋禁足一个月吧。”说完便起身,李公公上前扶着她,走出倦勤斋。
“恭送皇额娘!”
“恭送太后娘娘!”
载湉起身跪坐在地上,小宁子和小泉子走过来扶他,他推开二人,自己站了起来。心中甚是憋屈,缓缓走进内殿,不让人跟着。
小宁子还是悄悄的跟在皇上身后,他担心皇上,不忍心让皇上独自难过。皇上方才为了救自己,才被太后娘娘禁足,此时心里定是十分憋屈。
看着皇上坐在软塌上,眼光呆滞,看着窗外。小宁子悄悄的走过去,蹲在皇上面前,仰头看着他,说道:“皇上,奴才挨五十大板没事的,您为什么要用禁足一个月换奴才那五十大板?”
许久...载湉才缓缓开口,道:“你以为太后她是真想打你吗?她只是要逼朕就范,利用你让朕承认自己的错误罢了。”
小宁子心中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皇上,心中揪着痛,自打进宫以来就跟着皇上,早就把皇上当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见皇上如此不开心,便想着法的说点令他开心的。道:“皇上虽然被禁足,但今夜不虚此行。奴才见皇上今夜在河畔,结交的几位公子,皇上看上去很是中意他们,尤其是那位眉清目秀的陈公子。”
载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对,今夜确实不虚此行,认识了陈舒还有杨公子和岳姑娘。他看着蹲在地下的小宁子,笑了笑。小宁子眉开眼笑的道:“皇上您终于笑了,这下奴才就放心了。”
载湉端坐身体,拍了一下他的头,道:“小宁子,你明日去给朕查一下,陈舒她是谁家的千金。”小宁子一脸疑惑,看着皇上,问:“千金?陈公子她是个姑娘!”载湉点点头,走到桌前,拿起纸和笔,想着脑中陈舒的样子,画了起来。
小宁子站在皇上旁边,见皇上画出一位女子,纳罕,这不就是今夜的陈公子吗?瞟了一眼皇上,问:“皇上可是对这位陈姑娘动心了?”见皇上抿着嘴笑而不答,便猜皇上定是看上这位陈姑娘了。
载湉画完画像,静静的欣赏着。小宁子道:“皇上真是神来之笔,瞧陈姑娘这一颦一笑,就跟真人钻进画里似的!”许久......小宁子见皇上还一直盯着画看,便开口道:“皇上,夜深了,要不奴才服侍您就寝。”
载湉放下笔,将画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进画轴中,亲自将画轴放进书柜的暗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