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瞧清楚的,人家就走开了,沈令菡愣了愣,不死心的又看向他,看着他慢慢走向井边,摸到了那两个水桶,还摸索着把水桶里的球捡了出来。
小四郎见他要走,上前一脚踹倒了其中一个水桶,“让你喝!让你不长记性!以后不准跟我们用一口井。”
正要再踹另一只的时候,沈令菡喊了一声,“哎!你们刚来怕是不晓得吧,咱们琅琊郡连着两年大旱,最是不能浪费水的,夜里会有水神钻被窝哦。”
小四郎一个激灵从头抖到脚,尤似水神钻了裤裆,瞬间尿意上涌。
“真,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不信你再踹一桶试试,看夜里有没有。”
这哪还踹的下去脚啊。
小四郎年纪小,一下就唬住了,谈逊明显不吃这一套,他多瞅了沈令菡两眼,细长的眼里带着几分阴郁。
“小四咱们走,去看看大哥回来没有。”
两人一并家丁都散了,只留一片安静跟狼藉。
沈令菡紧走两步撵上小瞎子郎君,偷偷告诉他,“这里往东不远就有条河,水很干净,我们平时也会去打水的。”
谈让顿了顿脚,没吱声,也没看她,担着水继续走。
“你听得见就好办了,方才你是不是练憋气那,很厉害嘛,有这才能不如来我家啊,待遇肯定比这里好,他们这么欺负人,太可耻了,你来我家,我罩你啊!”
谈让:“……”
小娘子挺清奇的。
“谢谢,不需要。”
原来不是哑巴啊,那就更好办了,虽然他不怎么搭理人,但沈令菡挺高兴,毕竟又聋又哑又瞎的,也太欺负人了点。
不过可能是真瞎,瞧这路走的。
可惜了可惜了,长那么好看呢,尤其一双眼睛,怎么就瞎了呢?
沈令菡没继续跟着,一路看着他走到一个小偏院,院子比厨房还偏,几乎就要圈到府外了,明显是家下人住的地方。
就冲谈家对待下人的态度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令娘!”谈二到底不舍得最后一只球,不嫌脏的又捡起来抱着,“快来鞠球啊。”
“哎,我这就来。”
“令娘,你跟他说什么呢,他又聋又哑又瞎的,能搭理你么?”
为什么谈家人都以为他聋哑那,明明挺正常啊。
“是不搭理我的。”沈令菡疑惑但是没有多说,“你们家怎么招了这么个下人那,看不见又能做什么呢?”
“什么下人,他是谈让啊,我家三郎。”
他居然是谈家的郎君!
沈令菡往小偏院里瞧了一眼,这待遇怕是捡来的吧,比她还不如啊,谈二连声三哥都不肯出口,分明就是当家里没这个兄弟。
她张开了嘴,“真的呀,可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啊?”
谈二显然不太想提他,不情不愿的说道:“他从小就这样啊,我长这么大就没听他开过口,他娘也是个傻的,脑子不太好,反正我也不太知道啦,大姐从小就告诉我不要管他们的事,说这娘俩命里带煞,生来就是祸害人的,家里人也都不问,自生自灭喽。”
从小就瞎,那也挺可怜的,不过就是有点毛病嘛,至于就嫌弃成这样吗,大户人家里真缺爱。
“哎呀,不说他们了,走,跟我去鞠球,我看看你技术如何。”
“二姑娘,夫人让你们到前厅呢,老爷回来了。”
谈二顿时就垮了,“唉,真扫兴,那走吧令娘。”
看时辰,应该是要留饭了,她是不想留的,但是外祖母肯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到前厅的时候,谈内史跟府上三个郎君都在,小四郎正跟他娘撒娇告状,估计是控诉她刚才的壮举,当着谈内史的面,他娘没说甚,就是看沈令菡的眼神不怎么待见。
谈家有一正房三侧室,各屋都有所出,其中大朗跟谈二娘是正房赵氏所生,大娘子是二房的,也就是那位夸沈令菡好看的活泼妇人,剩下二郎四郎,分别是三房四房所生。
至于谈让,兄弟里头是排行老三,抛开他跟他娘不提,眼前这一大家子可谓其乐融融。
谈内史是个文雅人,蓄了一把高深莫测的须,没事就爱捻两下,像是要给胡须过过数,看面相不好不坏,中庸之相。
他刻意打量沈令菡两眼,似是在掂量她肚子里装了几斤学问,“某听闻是沈先生亲自给你开蒙的,都读过什么书了?”
那就是听她外祖母说的。
沈令菡平日里最烦标榜着她爹来衡量她,更烦别人问她读过什么书,因为她连书名都记不住,“我爹也就教我识了几个字罢了,至于读的是什么书,都隔了十好几年了,哪记得住啊。”
谈内史给噎了个仰倒,活了大半辈子没遇上过忘性这么大的人,还忘的天经地义的,要照她这个推断,隔了四十几年的人合该倒贴两本。
看来聪慧过人的沈先生生了个傻姑娘,世事难料啊。
谈内史再看她的时候,不免带了几分惋惜,“那现在读的书总该记得了吧?”
“倒是记得两本,五经啊,论语啊,老庄周易也是知道的。”
沈令菡随口唱了几本书,让谈内史心里又升起了几分期许,“可能随口默几篇听听?”
“可我就只记住了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