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众人看着崔氏怒气冲冲的朝佛堂而去,顿感不妙,哪里还敢坐以待毙,纷纷跟在她身后也去了佛堂。 佛堂内,崔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老太君,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啊。大爷常年镇守边疆,保家卫国,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尽叫人家欺负了去。”
老太君一听,那还得了,气得重重的敲击了几下龙头拐杖,听得叫人心惊肉跳。
“什么?谁敢欺负你?你告诉老身。哼,老身就不信了,谁还敢欺负我们叶家的当家夫人,真是反了天了。”
崔氏见状,心中窃喜,没想到老太君这么轻易就动怒了。她赶紧稍微擦了擦鼻涕眼泪,整理了一下思路,清了清嗓门道:“还不就是二房那两个不孝蹄子嘛。您让她们帮衬着美仪,可她们倒好,愣是让美仪在大殿上出了丑,借着我们美仪的光爬上魁首的位子。”
老太君一惊,瞪圆了眼睛问道:“竟然有这种事?”
崔氏也不忙回答,只管继续煽风点火:“这倒也就罢了。可是老太君,您知道的啊,美仪那孩子一贯自尊心强,哪里受得了这打击,现在躲在外面不愿意回来。老太君,您说,这可怎么办呐……”
老太君闻言,更加吃惊了,连同着方才的火气扯着嗓子大声喝道:“快来人,把西院的人给老身叫来。”
几个侍女哪里经得起这种架势,一个个赶紧上前:“回老太君,西院的二爷,二夫人和两位小姐都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老太君冷哼一声,依旧怒气万丈:“他们倒还自觉的很嘛。”
见到西院众人到齐,老太君首先朝李氏发难:“二媳妇,你说,当初老身是怎么交代你的,现在可好,你这两个不孝女抢了美仪的风头,让美仪在皇后面前难堪。现在美仪不敢回来,你说怎么办?”
这会儿,李氏如同闯了大祸一般,哪里还敢言语,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叶炳章赶紧上前道:“母亲息怒,都怪小儿教导无方,方才犯下大错。眼下还是尽快让人把美仪接回来才好,毕竟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老太君怒目圆睁,直盯着自己的二儿子:“当然要接回来,你亲自去接。”
什么?竟然让父亲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户部尚书大人亲自去接大姐?这事若是传扬出去,父亲在朝中岂不是成了同僚的笑柄,永远抬不起头来。
叶珑仪着实搞不懂这崔氏到底给老太君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得到这么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看看父亲,虽面有难色,但已经低头抱拳准备照做了。
叶珑仪明白,父亲一向以孝为天,对于老太君的要求,即便再为难,到最后都会接受的。
可是,若真的让父亲这么委屈,那自己岂不真的成了不孝女。
“老太君,事出有因,就算要怪也是珑仪的错,要接,就让珑仪去接吧。”
闻言,崔氏一下就冲上前来,指着叶珑仪道:“你算是哪根葱,哪根蒜,你一个废材,我要你来接?我就说嘛,这妙仪一贯老实本分,怎么会忤逆老太君的意思,肯定是你,一肚子坏水。现在你跟我说你来接,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你这么害美仪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太君听得崔氏这么说,火气一下就移了过来,指着叶珑仪。
“好你个珑仪,竟然存了这个心思,我叶氏一门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女。真是家门不幸啊。”
叶珑仪到底也是两世为人,怎么会被老太君的怒气所吓到,当即不卑不亢。
“珑仪从来没有什么坏心思。今日在大殿之上,珑仪和二姐尽心尽力为大姐打下手,大姐做的羹,兰贵妃单单闻了一下就赞不绝口……”
崔氏听到这儿,心中一动,连忙打断。
“既然赞不绝口,那魁首之位怎么会叫你二姐夺了去?你休要在这里装无辜。”
老太君一脸严肃,举起龙头拐杖指向叶珑仪。
“你接着说,老身倒要看看,你究竟耍了什么鬼把戏。平日里看你柔柔弱弱,跟你那个娘一样,要不是你大伯母,老身还真的一直被你蒙骗。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心机,还得了。”
叶珑仪依旧十分沉着冷静。
“老太君,珑仪并无什么心机。今日之事,完全是一场意外。我们都不知兰贵妃近日患有隐疾,沾不得荤腥。若非二姐精通医术,挽救危局,只怕我叶家三姐妹今日都要身陷囹圄,得个谋害皇妃的罪名。”
话音刚落,崔氏忙不迭的嚼起了舌头,装着苦口婆心的样子给老太君深度剖析起来。
“老太君,您听听,这丫头平日里果然是装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辩,明明抢了我们美仪的魁首,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若非她二房有能人,我们叶家早就完了。”
老太君原本还在思索,想着这丫头如今这么能说会道,连自己都说不过她了。现在听崔氏这一番评论,火气一下又窜了上来。
她将龙头拐杖重重的敲击地面,捶胸顿足道。
“老太爷啊,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孙女。她竟然说我们叶家能有今天,都是她二房的功劳。当年你南征北战,我一人将几个儿女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没想到在她跟前,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大伯,为了我们莫氏王朝的安宁,为了我们叶家的荣耀常年驻守南疆,在她看来,没有功劳,连苦劳也没有啊……”
她越说越生气,越说越伤心,一下就挣开了周身的侍女,快步走到叶珑仪跟前。
“啪”的一声,龙头拐杖结实的打在叶珑仪的身侧。
“今天谁也别拦着,老身非要打死这个不孝的东西。”
李氏虽然心疼珑仪,却哪里敢拦着,只怕自己这么一上前,事情更无法收拾。只好瞅向叶炳章。
叶炳章自然是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只能顺着不能逆。
叶妙仪此刻更是惊得慌了神,看着叶珑仪一动不动,为她捏了一把汗。
只有崔氏在一旁冷眼旁观,生怕这拐杖打得不重。
突然,众人看见叶珑仪的眼角留下两行泪来,随即扑通一下跪倒在老太君的脚下。
一直还扬着拐杖的老太君也是一愣,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珑仪记得几年前,老太君生气打珑仪,还是很痛的,可如今,老太君这般生气,打在珑仪身上,却像羽毛拂过,丝毫没有痛感。珑仪伤心,不是因为老太君打了珑仪,而是,珑仪实在不忍看着老太君年过半百还要为子孙操劳,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她一边说,一边哭得声情并茂,仿佛这世间的为人子孙者,谁也没有她那颗孝心来的真挚。
叶炳章见状,赶紧随之跪倒。
“母亲,夜已深,请母亲多多保重身体,家里的事情就交给儿子来处理吧。”
李氏也牵着妙仪跪下,恳请老太君早些休息。
老太君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连龙头拐杖都差点落在地上。
崔氏见老太君不说话,一下就急了。
“老太君,西院这是要架空你啊,您还这么硬朗,他们却说你身子一年不如一年,真是大不敬啊。”
“罢了。大媳妇,你让人把美仪接回来吧。”
“老太君……”
老太君并没有理会崔氏,由侍女搀扶着进了佛堂。崔氏赶紧跟了上去。
“老太君,这事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您若是不管了,那以后二房还不得骑在咱们头上?”
老太君由侍女扶着上了塌,见崔氏依旧不依不饶,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厌恶。
自己口口声声说的不孝子女都在为自己风烛残年的身子担忧,而自己最疼爱的大媳妇却不顾夜深人静来佛堂哭闹,自己的最爱怜的大孙女因为一次受挫就使小性子让全家不得安宁。罢了,崔氏既是当家夫人,这些事情就让她自己去处理吧。若这些都处理不好,还做什么当家夫人。
末了,她淡淡道:“你回去吧。”
“老太君……”
“回去吧,以后没什么事,别这么晚来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一贯精明的崔氏自然明白,即便现在再不甘心,若让老太君厌恶可就因小失大了。
“是,媳妇这就让人去接美仪回来。”
很快,佛堂的门再次开启,崔氏灰溜溜的走了出来,后面,一个侍女缓步而来:“老夫人说夜深了,诸位尽快散了吧。”
崔氏恶狠狠的瞅向叶珑仪,咬牙切齿。
“小蹄子,你给我听着,若是美仪今后再有什么委屈,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既然老太君都不生自己气了,叶珑仪才懒得理会她呢。
走在回西院的路上,叶妙仪忍不住叹道。
“哎,大伯母闹了一晚上,这都夜深了,还要出门去接大姐,说不定大姐还要跟她闹一阵别扭。真是惨啊。”
“咦,珑仪,你怎么不说话啊。在看什么?”
此刻,叶珑仪正盯着后院的九曲河发愣呢。
“二姐,今年的赛事会可怎么办啊,到时候你成了定王妃,谁替我执笔啊……”
“是啊。不过,我想,大伯母肯定会提前举办今年的赛诗会,好为大姐说门亲事。听说最近各地官员纷纷进京述职,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呢。说不准,到时候珑仪你也会……嘻嘻。你就放心吧,明日我便替你写上几首,怎么样?”
叶珑仪微微一怔,她的脑袋里立刻出现了秦旻决的名字。虽然逃过了上一次相遇,只怕这次注定是要见上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