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石太夫人身体不适,又不忍妻子和孩子来回奔波,不想被人挑错的石岗每日都会回长兴侯府去“问疾”。
本就哪哪都不怎么舒服的石太夫人自是不想见他。
可因为有杜嬷嬷在一旁说项,加之自己的这条命又是石锦绣帮忙捡回来的,她也不好像以往那样太过刁难于石岗,每日也就只让石岗点个卯就离开了。
石崇见石太夫人并没有找石岗追问家中账目的事,之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可他也找了人,重新盘起了家中的账目。
可这账目不盘还好,一盘,他就发现了家中好些账目都有问题。
一路查看下来,石崇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也就想起了之前在家中打理庶务的石岗。
见着石岗从石太夫人的松竹堂出来,石崇便拉着他去了春熙楼。
因是一时兴起,没有预订包厢的二人就只好坐在大堂里小酌。
对于石崇突然的示好,就让石岗很是惶恐,因为石太夫人的关系,从小到大,家中的兄长对自己都不怎么友善。
酒过三巡后,石崇终于同石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让你回来帮我。”
石岗举杯的手便一顿。
看到了石岗神态间的拒绝,石崇便眯了眼道:“你别先急着回绝我,先好好想上一想。”
“这些年你一直在长兴侯府做事,到底有多少家底,我比谁都清楚。”石崇自认慢条斯理地同石岗说着,“如今你们又搬出了长兴侯府,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花钱?你的那些家底够用么?如今还添了个小的,难道你真想靠着弟妹一针一线赚的那些辛苦钱过活?”
“别忘了,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得养家!”石崇就同石岗絮叨着。
石岗自然知道大哥说的是事实。
从石家离开时他几乎放弃了他在石家的一切。
可这些,他并不后悔。
“多谢大哥还在替我考量……可是我……”石岗就犹豫了一把,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做一些以前不能做的事,以弥补这些年来的遗憾……”
“遗憾?”石崇就神色奇怪地打量着石岗,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是他的大哥,却完全不知道石岗的遗憾是什么。
“对,遗憾。”石岗却是坦然地一笑,“我想将这些年丢下的学业再捡起来,当年考上秀才后,没有继续科举,是我这些年最为遗憾的事,我不想这个遗憾一直陪伴着我,所以我想再试试。”
“你怕是疯了!”石崇听到了就忍不住耻笑,“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扑在了这条路上,到老都一事无成……”
“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放弃。”石岗的眼里闪起了光,那是石崇多年来不曾在这个四弟的眼中瞧见的光。
这让他想到石岗还是个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那时候老长兴侯还在,石岗在父亲的支持下,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通过了县试、府试、院试。
就在他一心准备乡试的时候,老长兴侯却殁了。
在石太夫人的要求下,石岗不得不放弃了学业,回家打理起了庶务。
只是让石崇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了,石岗竟还没放弃这个念想。
“呵呵,你这也算是人各有志,”石崇就朝着石岗冷笑着,“可是你读书的钱从哪来?这条路越往后走,要花钱的地方越多,而且你还要供楠哥儿读书吧?你不会是想靠着绣姐儿吧?”
“别忘了,绣姐儿是马上要出嫁的人,嫁了人她可就不是石家的人了!你不会还想让她来帮你养着这一大家子人吧?就算她肯,你的那为名声在外的好女婿肯么?”
“这世上可没人喜欢像个无底洞般贴补娘家的女人,”石崇的笑就充满了嘲讽,“还是你想她被夫家嫌弃,然后郁郁而终么?”
石岗听了这话,就忍不住握紧了拳。
因为石崇说的这些,也正是这些日子他所纠结的。
虽然绣姐儿说她可以供养一家人,却不知宇文炎会如何想这件事。
“这事就不劳长兴侯担忧了。”就在石岗面露难色时,宇文炎却适时地出现了,穿着一身火红色麒麟服的他,在春熙楼里特别的打眼,“这件事,我是全力支持的。”
在扫了眼二人桌上菜色后,他便转头冲店里的掌柜道:“再给这桌加两个招牌菜来,然后将这桌的饭钱记在我的账上。”
店里的掌柜自是不敢怠慢,赶紧让小二将话传了下去。
“岳丈,小婿还有事,就不在此做陪了。”说完,他就朝石岗微微欠了欠身子离开。
对于宇文炎的这番做派,让石岗的心里无比受用。
而掌柜的知道石岗与宇文炎有着翁婿的这层关系后,就变得愈发的殷勤,一口一个石老爷,反倒是不怎么将石崇瞧在眼里。
这顿饭自然就吃得石崇一肚子的气。
他一回去就忍不住同石岩抱怨:“如今的四房真是抱上大腿了,竟全然不将我这个做兄长的放在眼里了。”
石岩听着就很是奇怪:“怎么了?老四那个素来蔫了吧唧的人把你怎么了?“
石崇便将今日想要找石岗回来帮忙的事给隐了,单说了宇文炎替石岗撑腰的事。
“说来也奇怪,宇文炎那么个清冷的人怎么就瞧中了石锦绣那个毛丫头?”石崇皱了眉,“自从他被詹家退了婚又飞黄腾达后,有多少人上杆子想和他结这门亲,他楞是没点头,没想却为了石锦绣那丫头去皇上跟前求了赐婚的圣旨!”
经石崇这么一说,石岩也觉得奇怪起来。
石锦绣那丫头平日里也瞧不出有啥出挑的地方,论长相不如他们家石珊瑚精致,论身材不如他们家石珍珠丰腴,论口舌也不如他们家石黄玉伶俐,怎么宇文炎就单瞧中了干瘪瘦的她?
“大哥,我觉得我们得搅黄了他们这门亲事。”石岩就同石崇商量着,“五丫头这还没嫁过去呢!老四就敢这样对你,这以后若是成了亲,他不得在你我面前横着走?”
石崇一想,可不就是石岩说的这么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