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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古言 > 女帝本色 > 第536章 相会(5)
  “鲜于。”耶律祁忽然开口。
  “属下在。”
  “咱们影阁,在玳瑁悄然发展了五年,到如今要想壮大,也不可能再隐藏下去。三门四盟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影阁的存在了吧?”
  “我想……是的。”
  “既然发现,也不必躲着了,你觉得影阁和我,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玳瑁众多势力之前?”
  鲜于庆只觉得嘴角发苦,在伞下躬低了身。
  “一切凭阁主自决。”
  “或者也不用我想出场方式,”耶律祁轻轻道,“那些盟主帮主,知道了影阁存在,难道还会放过么?”
  鲜于庆不敢说话,背上的汗,一层层浸出来。好在这冬日冷雨不绝,早已将袍子微湿,倒也看不出。
  “比如……”耶律祁声音更轻,“三门四盟七大帮联袂,来一场大宴。”
  鲜于庆震了一震,咬咬牙抬起头来,耶律祁却在此刻将头转了过去。
  鲜于庆愕然看着主子背影,他的身影被细雨勾勒得朦胧,发丝笼着晶莹的水雾。
  “不怀好意的大宴啊……”耶律祁注视着北方,唇角渐渐弯出一抹,微带讥嘲的弧度。
  “既然有人傻兮兮地,自愿冲上来代我挨刀,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关家川的玉楼之内,罗刹还在盯着大太保屈少宏冷笑。
  她已经接到了消息,说女王早已下山,并且和十三太保有所勾连。现在她门下的人,正寻到七峰山一个猎户之女,帮忙追踪女王。她因此想起属下暗堂回报,十三太保近期常往七峰镇去的事,两相对照,自然觉得可疑。
  大太保却听得一头雾水,愕然望了望身边的二太保简之卓。
  大太保心中有微微烦躁,最近诸事不顺,七峰镇地下暗堂被毁,十二太保残废,失却了很多重要资料,转移后培育的凶兽也连连死亡。发生这么多糟心事儿,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现场虽有烈火盟和玉带帮留下的线索,但老二拦下了激愤要去寻仇的众人,说此事还有蹊跷,要从长计议。如今听罗刹忽然冒出这么不阴不阳的一句,顿觉不好——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简之卓的注意力,却依旧在外面的街道上。眉间有微微的凝重。
  有人烦躁地嘀咕一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他在做什么?
  他在梳妆。
  男子用上这个词,似乎有点不对劲,然而他此刻镜前的姿态,竟也是从容而风情的。
  黄铜镜很亮,映出镜中人无双容色。
  镜边一个小盒里,有一块薄薄的皮肤状胶贴,他解开衣襟,铜镜映出他胸口一线深红,那是刀伤的痕。
  雨天,镜上水汽濛濛,映得伤口如樱色,凄艳。
  他用那块假皮肤,贴上伤痕,遮住。自从发现她有撕衣看胸口习惯后,他每次出门必贴。
  镜旁还有两个薄薄的人皮面具,及一张十分精致的白银面具。
  他戴上一层面具,铜镜里是一个清秀温雅的少年男子,面容微微带着笑意,笑意微微有些羞怯。
  人一生顶一张脸,心中却有千面。于他,千张面目,满满只写一个名字。
  这张面具很长,连着脖颈,一直到胸膛,为此他脱了上衣,细细将面具抹平。
  这是特制面具,极其细腻真实,可以反应脸部一切表情,更重要的是,这面具的揭口在胸部,所以如果想习惯性从脖子或者耳后揭起,是发现不了的。
  贴完第一张,再拿起第二张面具戴上,依旧是英俊男子形象。他总觉得,一张好皮囊,可以打消她更多的怀疑。毕竟,长得好的人,一般都不喜欢戴面具。
  当然也不能长得太好,最起码不能超过他。
  面具和脖颈接缝处近乎天衣无缝,他却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的皮肤太白了些,取了点粉,将接缝处慢慢抹平。
  一颗心,千面妆,所有的翻覆浮沉,都只为她的镜像。
  最后,拿起白银面具。
  面具非常精美,线条柔和,银光近乎灿烂,却又不咄咄逼人。
  他知自己本来的面目,虽美却冷,总担心不够柔和,棱角磨伤她的脆弱。
  所以做个面具,看起来欢欢喜喜。
  一切规整完毕,他瞧瞧,觉得下颌之处,似乎太过清瘦,他想了一阵,没想出什么办法可以遮掩,忽然又微微一笑——遮掩什么?瘦了,看起来就更不像了,也不用费心一层层掩盖了。
  他站起身来,护卫递上披风。身边的护卫都是重新选过的,是早早开始培养,但一直没有见过光的密卫,都是生脸孔。
  他起身的时候,透过窗口,看见廊下站着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
  “这是二护法雷生雨。”护卫给他介绍,“鲜于大护法出门去了。雷二护法自请护送先生去赴宴。”
  他目光在那人身上掠过,点一点头,“很好。”
  玉楼静室内已经近乎争吵。
  等待让人烦躁,罗刹紧紧盯住大太保,旁敲侧击暗示他交出女王,大太保自然矢口否认,两边渐渐发展为唇枪舌剑,火气暗生,都在想着等会那穆先生到了,一定要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没有参与争吵,一直望着街道若有所思的二太保简之卓,忽然道:“来了!”
  “来了!”三楼上站在景横波身侧的小丫头,忽然发声。
  景横波远远下望,就看见街道上人头如流水分开,现出一行人,那行人人数不多,不过三五人,在挤挤挨挨的街道上从容缓行。最前面有个英俊男子,推着一个轮椅。
  她怔了怔,没想到这次被请的,是个残废?
  玉楼门前和街道两侧的铺面,都点着硕大的风灯,照出一色润润的红影,映上那人月白色的轻袍,显出些融融的暖意。从景横波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流水般的乌发。轮椅在不平的青石路面上有些颠簸,一些银亮的光便在他发梢底闪耀,也不知是这雨天反光,还是自然生成。而他姿态微懒,斜斜撑着轮椅扶手,半截衣袖垂下,露出一截腕骨,玉般温润,雕刻般精致。远远看去,手腕和手指的姿态,似一朵默然开放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