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用了数百护卫,密密包围了塔内外,将所有机关调到最危险程度,就是飞进去一只苍蝇,也会被所有眼睛发现,被十道机关击杀粉身碎骨。这样的防护,她相信就算宫胤亲自来了,也不能毫无声息地破开。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来的是谁,都要她来得去不得,如果来的是景横波那更好不过,祭祀高塔葬过无数女王,很乐意再多葬她一个。
但是,没有。
没有人,绝对没有人。守卫高塔之巅的都是她绝对忠诚的亲信,所有人赌咒发誓说绝对没人。
她的护卫,也没一个人受伤。
桑侗在哗啦啦的大雨中,艰难地撑着身子,站起身来。
她身后,所有护卫也在雨中伫立,一张张苍白茫然的脸。
忍着欲裂的心痛,桑侗站直了身体。
妹妹说的对,她不能倒下,她倒下,桑家就真的完了。
祭司高塔毁了,可以重建。神今日不助她,可桑家这么多代在朝内外和帝歌城营建的势力,神也夺不去!
雨声猛烈如战歌,或许,倾毁只是一个开始,有些事不破不立,从废墟上重新站起,开端也高于他人。
她环顾身周,忽暴烈一喝。
“祭司护卫何在!”
回声如雷。
“皆在!”
“报上数来!”
“四百有一。一总领,十铜领,四十铁领,四十九三星护卫,三百二星护卫,另铁马俱全!”
“天杀之器何在!”
“在!”
雨地里她缓缓扯开笑容,冷如落雪棠棣花。
手一抬,不知何时掌中已经多了一枚匕首,雪亮,雨水在匕面停留不住,流得飞快。
手起刀落。
一朵血花在胸前爆开,染红一片雨幕如血幕。
“大人!”
桑侗一摆手,苍白的脸已经恢复从容笑意。
“祭司高塔为人偷袭毁坏,祭司被刺。”她缓缓道,“按照国律第七十二条,这是足可列为一类国家事件的突发事务。当此危急时刻,祭司护卫当何为?”
“护主!追敌!保卫祭司高塔!”应声轰然。
“那么,去吧!”
铁甲在雨中反射靛青色的冷光,镶了甲刺的长靴下黄褐色泥水四溅,一道道身影携剑的冷光,扑出祭司高塔。
桑侗半身血染,笑意冷凝在唇边。
“无论你获得怎样的胜利,死了……”她轻轻弹出肩头一片染血的木屑。
“都不再有用处。”
大雨在每双眸子中闪耀着青光。
景横波立在廊下,看护卫在急速调动,看蒙虎在雨中奔走,看见对外的一道侧墙上,忽然砖块挪移,开了无数小洞,一架架弩箭飞速推出,一队箭手立于其后,冷静调弦。
她目光也在发亮,灼灼似燃了火。全身的血,都似在这冷雨黎明中备战一刻,被激燃。
“是要打架了么?”她不胜兴奋地问。
宫胤立在她身边,刚才被雨淋湿的白色披风,此刻流水顺衣裳脉络潺潺流下,片刻已干。
他有点奇异地看她一眼。
这女人,又二货了。
刚刚才遇险,大呼小叫的,现在生死搏杀在即,对方的目标肯定是她,她还在笑。
“你进大殿去,没有你的事。”
“不去,里头刚死了人,我心里毛毛的。”
他有点啼笑皆非,马上死的人会更多,她倒不怕了。
“桑侗狗急跳墙,必然不顾一切。”他淡淡静静地道,“她桑家能屹立于帝歌数百年,自然不会仅仅靠一个不被雷劈的高塔。”
“还有什么?总不会是ak47。”景横波撇嘴。
宫胤难得神色凝重,没有答她的话。也懒得问她ak47是什么玩意,反正她嘴里总是各种古怪。
蒙虎走过来,解释道:“陛下不可太过大意,桑家有祖辈传下来的秘密武器,十分凶悍也十分宝贵。据说只动用过两次,一次是开国初年浮水部作乱于帝歌,最近时曾经逼入宫廷,桑家祖辈在高塔之上动用天杀之器,三十丈外击毙浮水大王。一举定帝歌。一次是前五代的时候,桑家遇上竞争祭司的强大对手,对方势力雄厚,有一身异术,很受当时独揽大权的国师器重,竟然说动国师修改相关律条,欲待剥夺桑家对祭司之位的世代继承权。在法令通过的前夜,桑家当时的家主,手持天杀之器,一举闯入对方家中。一声巨响之后,那号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伤的神人,横死当场。”
景横波越听表情越古怪。
这描述,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啊,不会真的是……吧?
桑家先祖会用避雷针骗人,难保不会有那东西啊。
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东西,那说明在她之前,大荒就有了穿越人,可穿越人传说中不是拥有金手指吗?怎么没有对大荒政体国体和生产力发生任何改变?
等等,桑家先祖也曾和大荒开国女皇并肩作战,并在开国之初就为桑家打下了后世几百年基业,怎么能说毫无建树?
“桑家先祖似乎是个牛人,”她问,“还做了什么丰功伟绩?”
“桑家先祖死得早,据说是被姐姐毒杀。”蒙虎道,“大家族争权夺利,这事儿也没什么稀罕的。”
原来是个打酱油的倒霉蛋。
不过如果真是那东西,还是有点麻烦的。超出当世生产力的东西,往往震慑力超越杀伤力。
一旦桑家被逼急了,再次展示某种“神器”的神威,只怕祭司高塔倒塌带来的威望缺失,能再次被桑家弥补。
更何况……景横波瞧瞧前方,已经有护卫不断来向宫胤禀报,重臣们趁夜前来,纷纷要求入宫。
宫胤神色冷漠:“一律挡驾,告诉他们,宫中无事,不可夜扰,请回。”
景横波侧望宫胤如冰雕般的侧面,他乌黑眉宇平静,却锁一段凛然杀气。
看样子,今夜的杀戮,必将在宫中解决。
如同桑侗下了决心一般,宫胤也下了决心。
景横波知道宫胤作为大荒真正的掌权者,在任何时候都以大荒稳定为重,桑家这样势力盘根错节,足可动摇帝歌稳定的大家族,他并不会愿意以最激烈的方式解决。今日杀戮或许容易,来日桑家及其同党的反扑,必将扰乱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