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堂而皇之地苛待太后?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授人以柄,朝堂之上的御史们会怎么想?宗人府的人又会怎么想?
也就是现在的晋朝皇族血脉单薄,要不然,光是皇室宗亲的唾沫星子就够皇后受的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简直就是要自己往死路上走的节奏啊!
冬屏实在是吓坏了,根本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谏言。
皇后听着冬屏的话,终于是冷静下来了,她苦涩一笑,坐在榻上,狠狠地捏紧了围靠的扶手。
“是啊,投鼠忌器,我纵然想要替陛下鸣不平,也无法。只是本宫真的是恨啊!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难道,皇上这样的儿子,她还觉得不满意吗?”
这话冬屏无法回答,只能缓声安慰她,“娘娘,至亲至疏夫妻,您心乱了。”
这样关心则乱的模样,让冬屏觉得,都不像皇后了。
她自幼伺候着皇后长大,自然是清楚皇后的性子的,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不明白的。只是,这注定是无缘的。
皇后一愣,看着冬屏,冬屏抬头回视着她,缓缓道,“娘娘,您知道的,现在,您最应该的是要做什么。”
不是在这里大吵大闹,发脾气,而是怎么将这件事压下去。
皇后闭了闭眼睛,自嘲地一笑,睁开眼,看着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仿佛刚才聋了瞎了一样的内务司掌司,道,“今日寿安宫之事,本宫不希望宫里的任何人知道,你可明白?”
这个“任何人”当然不是说宫里的所有人,只是指后宫嫔妃罢了。
而宫里的人都不能知道,自然的,宫外的人也别想知道。
内务司掌司这才仿佛醒了过来一般,恭敬行礼应下,“喏。”
随后她就缓缓退出去了。
皇后看着前方,幽幽说道,“今日你僭越了,不过念你劝谏有功,就回去面壁思过吧。”
冬屏行礼叩首,“喏。”
皇后听着冬屏走出去的脚步声,低声喃喃道,“是啊,我心真的乱了。”
那样的一个人。如何能让她的心不乱呢?
皇后眼眶微微湿润,坐在榻上怔怔地发呆,心中涌起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心酸的情绪,复杂难言。
…………
随后的日子里,宫中一直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让刘芳的事情都彻底冷却了下来,没有人再去关注她。
只有姚氏,还是时不时地跑过来跟她八卦宫里的其他嫔妃,廖氏现在每天都紧张地为之后的侍寝做准备啦,还有就是她现在似乎因为墨棋的事情而记恨上了刘芳云云。
刘芳对此根本就不在乎。
从她留下墨棋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既然敢留下墨棋,自然也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反正宫城这么大,廖氏再记恨她,又能怎么样呢?算计谋害她?
刘芳嗤笑,那还真不太可能。
据墨棋说的,廖氏这人抠门得很,哪里就舍得花钱来做这些?
再者,晋朝的后宫真的不是宫斗小说里的那样,动不动就能各种谋害上演。这里可是严格到,进
出任何一个地方都有记录的地步。
而且前面已经说了,这些嫔妃们,从参加选秀开始,就一直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不能带任何人,物品进宫,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内务司安排的,三餐都是司膳房安排的,其他的一切用品也都是内务府送来的。
晋朝的内务府是什么样的,前面已经说过了,这样的一个地方,是后宫嫔妃能够得着的?真是当古人都是傻子不成?
总之,在晋朝的后宫,想要谋算他人,只有两个人能够做到,那就是皇后,以及晋宣帝这位一国之君。
其他人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宫里的嫔妃,还是宫外的朝臣。
所以,别说廖氏记恨刘芳了,就算她恨不得想杀了刘芳,她也没辙。
大不了就是有机会碰到的时候,言语上对呛几句,说实话,这还真不算啥。
反正对于刘芳而言,这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事情。因此,她对廖氏的记恨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姚氏说的另外一件事,倒是让她警觉起来。
姚氏说,“裴昭仪现在是越发沉静了,整个人看起来都仿佛仙气了,看着越发漂亮了……”
刘芳心里顿时警惕不已,但她面上一副闲谈的样子,道,“是吗?那看来,裴昭仪每日都过得不错啊!”
姚氏点点头,“那还真是。据说,裴昭仪每天吃喝都很好,睡得也早,还有,她睡得可香甜了,也难怪越来越漂亮了。”
刘芳看着她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姚氏吃喝好了,又提着一盒糕点走,留下一匣子的精美手帕。
但刘芳看着那匣子手帕却眼神暗沉。
墨书看了看那个木匣子,疑惑地问刘芳,“主子,这是怎么了?难道,姚选侍送来的东西有问题吗?”
刘芳却淡淡一笑,“怎么会有问题呢?她没这么蠢。”
墨书松了口气,那她就不明白了,“既然没有问题,那主子为何这般看着这个匣子?”
那眼神看着实在是吓人。
刘芳笑着打开那匣子,看着那一条条精美的手帕,淡淡地对墨书道,“你看,这些帕子好看吗?”
墨书点点头,“当然好看,姚选侍的绣工真是登峰造极,奴婢自愧不如。”
别说墨书,恐怕宫
中的司绣房中的顶级绣娘,都不见得能比得上。
刘芳微微颔首,幽幽说道,“是啊,这样好看的帕子,这样出色的绣工,你说,我会不会用啊?”
墨书一愣,这才想起来,主子似乎从来都没有用过姚选侍送来的东西,她私底下还暗自可惜过,这样好的东西,主子竟然不用,任由它放在库房里落灰。
刘芳看着那些帕子,淡淡道,“可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墨书沉默了,她明白了主子所说的意思:姚选侍这般做,定然是有目的的。
墨棋惊讶地看着刘芳,真没想到,这位刘小仪竟然如此敏锐。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姚氏的古怪,只是她才到刘芳身边伺候,不好多说什么。万一说了,刘芳却不相信她,还以为她在挑拨离间,她岂不是很冤?
墨雪却叹了口气,走上前,盖上那匣子,拿起来,对墨书道,“所有的好,其实都是需要日后更大的回报的。”
刘芳笑了,“是啊。”
她靠在软枕上,看着窗外的景致,缓缓道,“她倒是聪慧,连我都差点被她的伪装给骗过去了。”
她就说嘛,出身商贾之家,还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人,怎么就养成了这样一副傻白甜的性子?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人家的伪装罢了。
要不是她今日说的裴昭仪的八卦,刘芳还真是一时半会觉察不出来呢。
第478章 庶妃记21
姚氏的破绽很简单:她太关注裴氏了, 而且她也知道的太多了。
宫里的宫人是什么样,刘芳接触这么久,其实已经有所了解。
就拿墨书举例。她今年才十三岁,可已经可以留在刘芳身边, 从选秀时就一直跟着她, 伺候她, 这就足以证明:宫里的人,都很不一般。
至少,她们的技能点是真的满级的,各有擅长。
但同时,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嘴严。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什么能说, 什么不能说, 她们都是一清二楚, 心里有数,而且极其有分寸。
可姚氏却能知道宫里那么多人的八卦, 这样的人, 没点能力, 不足够聪慧,又如何能够做到呢?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她天性喜欢八卦而已。
可从她一直以来送的礼,再结合到她对于裴氏的异常关注, 那就变得不一样了。
什么样的人,才会总是关注别人的气色,日常生活?在后世,这样的人是偷窥狂,神经病加变态。或者是拥有特殊职业的人群的职业习惯。
但在后宫之中,除了探子,也就只有别有用心之人,才会这样异于常人地关注着所有人。
裴氏是姚氏的顶头上司,她关注她,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可是她特意说给刘芳听又是为何呢?
她这是在暗示刘芳:裴氏这个人并不简单。
经历了一次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极其糟糕的侍寝之后,裴氏竟然能够这么快重整旗鼓,可见,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姚氏,同样不简单。
她是怎么得知裴氏晚上睡得香甜的?这除了裴氏身边的宫女,就没有人会知道。
刘芳也并不觉得,裴氏身边的宫女会跟姚氏说。
那么好了,姚氏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
刘芳想,这大概就是姚氏自己独特的才能,她可以从别人日常普通的言语之中,推理得出自己所想要的一切答案。
这样的人,会是简单的人吗?绝对不是。
由此便可以得出:姚氏一直以来送礼给刘芳是别有目的的。
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很简单,她是想着,她做的这些精美绣品,刘芳肯定会忍不
住用的,而只要她用了,那么,总有机会会被晋宣帝发现。晋宣帝发现之后,自然而然就会问起,刘芳不管如何,都不敢说谎的。要是她真的敢说谎,那就真是掉进姚氏挖的大坑里了。
想想看,要是万一,晋宣帝看上了这样精致的绣品,那刘芳该怎么办?她自己肯定是做不出来的,那就只能是求姚氏。而这时的姚氏,肯定会答应下来,甚至还会跟刘芳约定好,绝对不会透露给外人知道,这是她做的。
可这样一来,刘芳就明晃晃地递了一个大大的把柄给姚氏握着了。只要刘芳还想用这样的绣品来讨好晋宣帝,那她就一辈子都要受姚氏的挟制,甚至是沦为她的傀儡。
而这,才是姚氏送礼真正的目的所在,也是她一直所期盼的。
然而可惜,刘芳从来都不喜欢使用那样华而不实的东西。
姚氏送来的东西自然是精致到极点的,可这样精致的东西,实际上,日常使用是非常不舒服的。
比方说,那手帕,上面的花样占了三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二,这样的手帕,还怎么用?擦嘴都不够的,那花样的位置,却又太过硌得慌,反正刘芳不喜欢用这样的东西。
绣鞋什么的,也是如此。鞋底太薄,穿着走两步都觉得脚疼,只有屋里铺着地毯了,大概是能舒服点。
可这样还不如打赤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