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雁抹了抹眼泪,道:“娇娇,一定要写信回来!”
马车的帘子被人放了下来,长长的车队侍卫们依次前行,扛着厚重的嫁妆,气势划一的往前走去。
而最前面的,谢景行端坐于马上,驾马却是一直跟在马车左右,不时地隔着马车帘子与沈妙说话。
惹得惊蛰谷雨几个丫鬟一直吃吃的笑。
路途自然是很遥远的,从明齐到大凉也要几个月的车马路程。前生她也曾从定京城的城门出去,远行至秦国。可是一国之后坐着的马车甚至没有眼下来的舒适,那时候带的仆人和宫女也稀少,更别说这般护着她,陪她说话的人了。
隐隐的,沈妙的心中也带了些欢喜。
直到傍晚时分,是该在外头找个地方歇脚了,正寻思着,车队却突然停了下来。
沈妙心中一紧,这城外的路上时常有匪徒,莫不是遇上了拦路贼,可是转念一想,谢景行的手下武功高强,人数众多,只怕遇见了拦路贼也是打得过的。
她虽然不怕,可是心中到底狐疑,干脆撂下盖头,将马车帘子掀起,惊蛰谷雨惊呼一声,沈妙已经跳下马车。
却见谢景行勒马停在前面,路中央,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人牵着马,拦在前方。
他道:“喂,做兄弟的,是不是欠我一包喜钱?”
那是苏明枫的声音。他大约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穿戴了斗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又一路远远的尾随,或者是提前就到了这里,离得够远,也不怕被人听见这里的对话。
沈妙微微一怔,谢景行却已经翻身下马,走到苏明枫面前。苏明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猛地砸在谢景行胸前,道:“我的贺礼。”又低声道:“公主府送出来的信,被我压了下来。”
“我知道。”谢景行挑唇一笑:“不过还是多谢了。”
苏明枫一愣,随即声音变得愤怒起来:“你知道?对了,你手眼通天,只怕早就在各处潜伏着人马,公主府的一举一动只怕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就算昨日我没有压下这封信,你也有办法拿走。”
谢景行不置可否。
“你这个人!”苏明枫一把揪起谢景行的衣领,作势要揍人,惊蛰谷雨吓了一跳,铁衣他们却没有上前阻拦。
苏明枫忽而又松手,怒道:“混蛋!”
谢景行挑眉:“你愿意来送我,我很高兴。”
苏明枫沉默,片刻后道:“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来送你。”他抬起头:“忠义不能两全,不过这一次,我还是选义气。这一次过后,你我就不是兄弟了。”
他说:“我知道你的打算,所以也不用劝我,不用挽留什么。你我二人,日后终会到达兵戎相见的地步。再见之时,便是敌手,不复往日情分。”他认真的,一字一顿道:“不过,现在,你还是我苏明枫的兄弟。”
世上有一些事情,总归是令人无奈的。命运阴差阳错,总会将最亲的人变成最生疏的人,人要得到什么,势必要舍弃一些东西。挽留下来的,总归是最珍贵的。
沈妙似乎透过面前这两个年轻男人,看到许多年前,总角之交言笑晏晏,从定京城街头逛到巷尾,再一同去捉弄先生的背影。
苏明枫慢慢的将拳头握紧伸出来,放在谢景行面前。
这是他们二人小时候时常做的动作,定京城的男孩子们常常以这个动作来作为自己兄弟情深的见证。苏明枫小时候觉得这个动作十分潇洒,故而让谢景行也做。后来渐渐大了,觉得这个动作蠢且肉麻,便不常做了。
谢景行看着他,突然一笑,摇了摇头,也伸拳与他碰了一碰。
苏明枫仰头哈哈大笑:“痛快!”
他又忽而翻身上了自己来时的那匹马,在马背上对着谢景行道:“今日一过,你我二人不再是兄弟。不过眼下太阳未落,月亮为起,你我还是至交好友。”他一夹马肚子,马儿长嘶一声,苏明枫调转马头,转身而去。
“今日我就再贺你一次,从今往后,衣食无忧,儿孙满堂。高朋满座,万寿无疆!”
那斯斯文文总是笑着的年轻人的声音爽朗飞扬,尾音渐渐消散在夕阳的余晖中,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谢景行眉眼唇边带笑,眉眼却渐渐冷了下来,他也再次上马扬鞭。
喝道:“出发!”